第二日,楓林渡長長的碼頭上人潮湧動,比昨日明顯熱鬧了許多,來來往往的馬車和腳伕在碼頭上穿梭,將一包一包貨物搬上一艘巨大的商船,船首貼著三個丈許寬大的金字,印著日頭閃閃發光:龍鯤號!
白諾城在樓上看了一會,就轉頭回了渡口邊小城裡的客棧。這小城背山面海,此時萬里無雲,海風拂面,景色極佳,白諾城正坐在客棧的窗臺邊欣賞海景,這時樓中突然一陣喧鬧,轉頭看去,原來是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姑娘上了樓,這姑娘個子中等,面板奇白,五官普普通通,但左臉一塊青色的胎記從臉頰直延伸到耳邊,著實影響美觀,她右手拿著一柄黑把銀鄂的長劍,像個初出江湖的女劍客。
上了樓,那姑娘也不計較其它酒客的議論,自己也在窗邊尋了一桌坐了下來,餘光掃過白諾城,見他戴著個莫名其妙的面具,略微一愣又迅速轉開,這才開口喊道:“小二,一碟翡翠冬瓜,一盅山藥羹!”
“好嘞!”小二應聲而去,白諾城卻突然愣了片刻,好熟悉的聲音,竟然與柳琴溪的如此相似,猶豫片刻走了過去,直接坐在她對面,問道:“姑娘的聲音好熟悉,不知姑娘哪裡人氏?”
話語剛落,樓裡一群酒客頓時鬨堂大笑:“哈哈哈哈……如此醜女,竟然也有人搭訕,真是今日第一奇聞也!”立馬就有人偷笑著小聲應和:“一個是面具遮醜的奇男,一個是光天化日、招搖過市的醜女,真是絕配絕配,哈哈!”
如是,樓裡的笑聲更大了,白諾城手中酒杯隨手一潑,立時使出一招千葉化匕,酒水做暗器,立馬將那笑得最猖狂的幾個酒客灑了一臉,臉上登時泛起紅點,密密麻麻,火辣辣的疼。眾人一看這出手就知是江湖高手,再不敢嘲笑,立馬匆匆下樓離去:“快走,快走……”不片刻,酒樓中就剩白諾城和那女子兩人。
那女子卻不驚不懼,愣愣的看了看白諾城才說:“西門淺雪,本地人,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出海收點東西,公子可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白諾城又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一口普普通通的清風劍,問道:“姑娘懂劍?”
西門淺雪說道:“不懂,愛用,防身!”
白諾城喝了一口酒,又在她臉上細細看了片刻,似乎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破綻,西門淺雪見他如此無禮,臉色越來越冷,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就迎面刺去。
白諾城身子向後一彎剛好避過,哪知西門淺雪一劍刺後又順勢往下劈出,白諾城立馬上揮劍鞘擋開,雙劍相擊,西門淺雪的身子頓時被震的往後一仰,順勢回劍撐住地面這才沒倒下去,兩人再次翻身坐定,白諾城已收劍入鞘,冷冷地說道:“劍能傷人,也能傷己,若是不懂,最好藏在鞘中!”
西門淺雪眉頭微皺,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沒見過你這麼無賴的男人!”
白諾城搖了搖頭,道:“我若是無賴,你早就被扒光衣服站在我面前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生了一副好嗓子,好好留住性命!”說罷,轉身就下了樓,這時那小二才顫顫巍巍的把酒菜給端了上來,心中直罵:“真是怪人,這樣的醜女,沒被臉嚇跑卻聽人家聲音好聽,就上前搭訕!”那女子竟也不驚不怒,收劍入鞘,就自顧自吃了起來……
次日,初九,白諾城登上了龍鯤號大船,正在偷偷找尋韓子非之時,又聽船上一陣喧鬧,轉頭一看,發現西門淺雪正踏著木梯緩步走了上來,西門淺雪這時也發現了人群中的白諾城,只看了一眼就轉至別處。
龍鯤號極為龐大,長有四五十丈,寬也有七八丈,甲板上有一座六層木樓,大小房間百餘個,裝飾奢華,用料考究,是商旅們居住消遣的地方,遠遠看去頗為壯觀。夾板之下又有兩層隔斷,專供船員休息,至正午,號聲響起,龍鯤號拔錨起航。
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看不見海岸,甲板上已有商旅遊客搭起桌子吃酒賭錢,消磨時光,白諾城在船中已找了許久,卻根本沒找到韓子非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擔憂是否是情報有誤,韓子非根本沒上這條船,或者說根本還在中原,就藏匿在某處?
白諾城潛伏在船上,連續三天三夜,幾乎混進了每個房間船倉,便是西門淺雪都被他又碰到了兩次,卻仍舊沒有找到韓子非,心中已有些失望和擔憂。又過兩日大船已進入深海,夜間的風浪明顯都猛烈了起來,白諾城站在燈火掩映的甲板上發愁。突然他抬頭望了望那座六層木樓的頂端,那是船老大和副手們的房間,都是史家的家僕,也是他唯一沒有進入的房間。
這時大堂裡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個高瘦的漢子提著兩尺多長的闊刀正在追一個商旅打扮的男子,那提刀的男子滿臉通紅,人在一丈遠外,酒氣已然撲面而來,看樣子喝了不少,嘴裡罵咧咧:“輸不起的狗東西,快給爺把銀子拿來,否則叫你輸財又丟命!”
那被追的男子倉皇跑到甲板上,夜間海風凌厲,全身哆嗦一下竟然也跳起來吼道:“誰輸不起,大爺有的是錢,但是就是不給你這樣的潑皮無賴!”
聽了這話,那高瘦漢子頓時大怒,提刀就當頭劈來。哪知他酩酊大醉,迷迷糊糊,手中長刀一個沒拿穩就扔了出去,嚇的那商旅滿臉慘白,白諾城長袖一揮,就將那飛來的長刀震飛砍在柱頭上。與此同時頂樓的窗戶突然開了,從裡面縱身跳下一個紫衣中年男子,滿臉油光,蓄著山羊鬍子,略微有些發福,一身的富態。男子一把將那酒醉漢子拍暈在地,隨即看了看白諾城,走進兩步笑著問道:“在下是這龍鯤號的船老大史荊,閣下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悲骨畫人前輩?”
白諾城點頭道:“悲骨畫人是我,赫赫有名算不上!”
史荊笑了笑,又道:“前輩登臨龍鯤號,蓬蓽生輝,不知可否賞臉上樓一敘?”
白諾城點點頭,便跟著史荊走上了頂樓。環顧四周,除了書籍海圖,茶具檀香再無其它,史荊笑道:“出海比不得中原,甚是簡陋,前輩見笑了!”說著,已親自倒了兩杯茶,遞了上來。白諾城看了看碧綠的茶水,突然冷笑道:“史老大,你以為你是第一個對我下毒的人嗎?韓子非在何處?”
史老大聞言,面色陡變,飛速後退幾步,同時從窗紗後抽出一柄寒光閃爍的寶劍,滿臉驚疑地質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還不等白諾城回答,門外已響起了腳步聲,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了進來:“蠢貨,他是唬你的!”
白諾城轉頭看去,門口已站了一個身穿烏雲碧水袍的年輕男子,滿臉的譏諷,看清面容竟然當真是韓子非!
白諾城笑道:“果然在此!”
韓子非卻不驚不懼,緩步走進房間,隨口問道:“我正是韓子非,仙上仙劍的傳功神玉也確實在我手上,不過此時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誰?”
說罷,鏘的一聲拔劍,劍氣瞬間將厚重的木桌劈成兩半,切口平滑,白諾城雙腳輕點,頓時化作一道殘影,與他錯身而過,“當!”長劍交錯,劍氣沖霄,瞬間屋頂破出一個七尺大的窟窿,滿天繁星,夜風呼呼湧了進來,房間裡書籍海圖到處亂飛,兩人雙腿微曲,縱身躍出窟窿,在空中極速交手幾十招,劍光閃爍,火花四濺,將這片原本昏暗的海域照耀的時明時暗,如同連片的閃電劃過……
“噹噹噹……”兩劍交錯的碰撞聲越發的密集,早已驚動了船裡的商旅遊客,眾人跑到甲板上抬頭一看,發現竟是兩個高手在決鬥,頃刻間就議論喧鬧了起來。
白諾城順勢橫拉出一劍,立馬將韓子非震退七八丈遠,韓子非手心已有些麻木,心中震驚不已,劍法竟不是對手。接著他突然大笑一聲,竟然踩著海水幾個接力便迅速融入了茫茫夜色,白諾城在樓頂一跺,也飛身追了過去,沒過片刻,龍鯤號這一片小小的海域便又恢復了平靜,白諾城與韓子非兩人已徹底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