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城劍雪

第47章 變

“啊?有人!”

突然一聲驚叫將她喚醒,她轉頭看去,原來蘆葦蕩的盡頭划來一艘小漁船,船上只有一對年輕夫婦,男的相貌平平、面容憨厚,妻子卻嬌美可人。

“傻瓜,你鬼叫什麼,驚著人家了!”那女子率先開口,對顧惜顏賠禮道歉:“真對不起了,姑娘,我相公就是這麼莽撞,請你別見怪!”這時,那漢子憨實一笑,連連點頭告罪:“姑娘,對不起,對不起!”

顧惜顏搖了搖頭,說道:“無妨,你們進這谷裡做什麼?這裡是有主之地,若是無甚厲害之事,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這次那男子發現了顧惜顏手中的長劍,自然的將她妻子往身後擋了擋,率先開口了:“女俠別誤會,我們不是要進這谷裡,不過是想借道去上游的鮫魚村,那是我的老家,我們是回去避難的!”

“避難?!”

顧惜顏再往船上看了看,果然有許多包袱,又問:“避什麼難?你們有仇家?”

那男子聽了,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像我們這樣的本分人家,能有什麼仇人呢?姑娘怕還不知道呢,馬上就要打仗了,天下都要大亂了!”

顧惜顏聞言,頓時大驚,又問:“如今四海昇平,天下江湖皆有主人,何戰之有,可是胡說?”

“這這……”

那男子口笨舌拙,一時卡住了一般,正此時還是他妻子對著顧惜顏施了一禮,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天下江湖雖是有主,但是海雲邊的武疆王征伐中原之心,卻路人皆知。前幾日,十洲海雲邊以崑崙殺了燕英之事為由,已經下了戰書,若一月之內不交出兇手,大戰就在眼前。以小女子看,礙於威嚴,中原怕是不能交人的,所以此戰怕是不能避免了。故而,我才和丈夫商議了,從瀛洲千里迢迢往他山中老家了去避難的,不過求個安穩度日,方才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姑娘見諒!”

這女子出言,著實不凡,見識情理都是有了;再看她容貌,著裝,卻很難像是普通漁家出來的村婦;倒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想竟然下嫁了這樣的普通漁夫。

顧惜顏聽罷,面色大驚,追殺燕英乃是她親自出手,既然這女子能提起,想必出言不虛。接著她看著那漢子,說道:“你娶了一位好妻子,好生照顧她,這場大戰與你們無關,要避禍就趕緊去吧,只是不要再這谷裡逗留!”說罷,腳下一點便飛掠了出去。

那漢子見狀,驚的目瞪口呆,彷彿新聞一般拉著他妻子,叫道:“娘子,你看,那姑娘好厲害的武功,你說要是多幾個這樣的人,這仗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他妻子用力敲了下丈夫的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笑道:“傻瓜,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愛爭就讓他們爭去,咱們只管好好過咱們的日子。清苦些有什麼,只要你我和肚子裡的小脂硯能夠安安穩穩,就什麼都夠了!”

聽了這話,那漢子彷彿聽了天籟一般,憨實一笑,也撫摸著妻子的肚子,說道:“娘子大家閨秀,就是有學問,我就只會打魚,能娶到娘子八成是老天可憐我。我平鐵回去了一定要給你們娘倆好日子過,是吧?”

說著,有用力划起了船,彷彿已經看到了家長一家三口的寧靜生活……

顧惜顏剛剛回到離開蘆風細谷,就看到許多的官道上都有大批的百姓正在舉家搬遷,帶著全部家當,扶老攜幼,甚是艱難;顧惜顏看在眼裡,愧在心中。

然而她還沒回到崑崙,就聽說了各大門派已經離開崑崙,各自返回。大戰的危險也已經解除,武疆王在天海城親口下命,所有海雲邊的兵俑全部回營,大小戰艦不得出海,他依舊盼望著與中原的永久和睦,之前的討賊檄文只是公羊仲和百里長卿在盛怒之下的一時無心冒犯,並非他的授意,他已經下令懲處……

他甚至憂心的說劍聖前輩和聶雲煞同為當世高人,絕代雙驕,不該生死相搏!原來一切變化都因為另一封戰書,劍聖林浪夫給刀魔聶雲煞的戰書,當今天下分量最重的戰書!

“於刀皇書:今聞宵小之輩猖獗于山丘,亦不絕於海雲邊;妄圖霍亂天下,染指中原!天下將崩,武林將亂,你我一世雙驕,本當救黎民於水火,扶乾坤於即倒;可恨跳梁已成群狼,蠅蟻多成鬼魅,且嘆你我遠有恩情不深,近有仇怨太過,唯有一戰,以鼎定天下!故,明年,今日,此時;待的扶幽花開,我將攜劍西來,海雲之邊,霧鷲之巔,一決生死,不見不散!”

此戰書一出,百姓不用背井離鄉,千里投靠;士兵不用拋妻棄母,持劍出征;天下為太平而慶幸!武林卻為這場期盼已久的巔峰之戰、化境之戰而沸騰!

中州皇城最深處的宮殿裡,武疆王府最隱秘的石室中,雖然萬里遙遙、天各一方,但這這世間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兩個男人、仇人,卻同時發出了期待已久的癲狂般的笑聲……

顧惜顏安然的回到了崑崙,後山竹舍,元清豐將林浪夫的話一字不落的轉達了,手中接過那本薄薄的破舊泛黃的佛經,心重千萬山,顧惜顏卻一語不發,痴痴的望著遠方,遠方!彷彿視野望不到的盡頭,就聳立著那一座被大戰削去一半的山峰,蚩崖山。

普天之下,知道那場大戰的人很多,親眼見過的卻極少,否則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被一年後的那場雙聖之戰所驚歎期待,而她恰巧是少有的見過那場大戰的人。

三十多年前她的父親被當時武林七大高手圍攻,就死在蚩崖山惡鬼澗,七大高手當場死去四人,崑崙三聖折去二人,元清豐被震暈,苦厄神僧身受重傷卻因為是出家人被手下留情,而當時被眾高手被護在最後,使出那奪命一劍的年輕人正是現在大名鼎鼎的桃源劍聖——林浪夫!毫無疑問,這活在世間的三人應該是她最恨的人,但是卻終究恨不起來,因為一位是養育她的師傅,一個是救苦救難的高僧,至於林浪夫,只可惜那一劍,是她父親自願的……

顧惜顏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佛經,泛黃如久遠的記憶,她輕聲呢喃:“魔功,到底是怎樣的魔功讓你如此沉迷,又如此恐懼:甚至最後甘願自絕於天下,自絕於我!”

“孩子,你恨為師嗎?”元清豐拄著柺杖慢慢走了出來。

顧惜顏轉身將他攙扶到廊下,說道:“您養育我三十多年,是我師如我父,若我心中連您也恨了,那這世間於我,還有什麼溫暖可以留戀?”

聽了此話,元清豐老淚縱橫,說道:“好孩子,若你還聽為師的話,記住永遠不要練那門魔功,也永遠不要讓它重見天日;為師見過它的恐怖,為師如此痴迷武學,也寧願自毀雙目不再看它一眼,它真是天下第一魔功,它是長春宮永遠的詛咒,即便隱姓埋名,到了滴雲觀也沒能逃脫!你父親臨死前,懷中還揣著這本佛經,可見他已經盡了所有努力想要擺脫魔功的控制,他不願意忘記自己,所以甘願死在了林浪夫的劍下,為師不願你重蹈覆轍!”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顧惜顏當時雖小,記憶卻深;她比誰都清楚的記得她父親在最後兩年的掙扎與折磨,暗夜裡,削肉挫骨一般的哀嚎猶在耳邊。所以她也拉著元清豐的手,也哭著說道:“師傅放心,那本魔功弟子已經毀了,弟子不會修煉,此生也永遠沒有人可以得到!”

元清豐聞言,頓時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好,好,毀的好;它本就不該存在這世間,既然來於惡鬼,便讓它歸於地獄吧!”

顧惜顏點點頭,環顧四周,只剩下冰冷的潭水,枯萎的芭蕉;潭中魚已藏,林中鳥盡飛……曾經習以為常的東西為何突然間如此荒涼,如此沒有一絲溫暖,如此讓人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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