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雨公公死訊,小午子一驚,好歹也和人家共事多年。
雖然相處期間交集不多,但知道以後再無相見可能,心中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敢問那雨公公是怎麼死的?”
“說來也無妨。”
王公公:“雨公公之前一門心思想走出冷宮,這冷宮雖然外人看著不是好地方,實則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小午子深以為然,點頭附和。
“富貴權柄,都不如清貴二字。”
王公公感嘆,“咱比值殿監的不知輕鬆多少,這是一個清字,比得尋常百姓的面朝黃土,又占上一個貴字,當真不易。
雨公公志不在此,一心出這冷宮地界,其實咱們這地方,想來不容易,想走卻不是難事。
能來的人大多是犯了事,咱們這種人犯了事還能報名,當真不易。
想要出去,無非就是多燒燒冷灶,只要不撞刀口,保不齊哪一天,哪個妃子發跡,念著那燒冷灶的好,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王公公自覺言多必失,回到雨公公的死:“雨公公出宮之後,一路坦途,後來離京,去了江南織造局,任總管太監。”
小午子稱奇:“雨公公是個有能力的,二十年前威勢,太子都要給他幾分薄面,先前幾年失勢,這幾年憑著手段,仍舊風生水起。”
王公公繼續道:“就是這麼個好的人,去了江南地界,走馬上任織造局,不求別的,只求個長生問道。”
“長生問道,誰人不想?只是考驗資質。”小午子喃喃。
入宮之後,他也曾找到尚武監的太監,檢查一下自己是否有仙道資質。
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王公公起身:“人生在世,誰不想多活些歲月?不清楚雨公公後來如何,只聽說再無蹤跡,前段日子又傳,說是找到公公的屍首了。”
小午子欷歔。
王公公則是搬出一張棋盤,笑道:“還是老規矩,輸了的人,去倒夜香。”
小午子苦笑兩聲,連連擺手:“不必,我還是直接去倒夜香吧!”
“哈哈哈!”
……
新帝登基第十九年。
京城周家。
周家地皮上已經攤販雲集,行人穿梭期間。
這裡原本是周家的位置,周家曾經遭遇雨公公陷害,便提前離開此方地界。
於是乎,這片宅邸一夜之間變為一片空蕩蕩的地皮。
一鯨落,萬物生。
周家走後,又有百姓在這地界做起了生意,好不熱鬧。
這日,夏日炎炎,熱浪滾滾。
半空中熱浪蒸騰,行人都不願意多出門,偶有小販冒暑經營。
一個待著斗笠的男子走在攤前,找到一張桌前,拉過張椅子坐下:
“上碗涼茶。”
“好嘞!”
熱得頭皮冒油,可見到主顧上門,小二仍舊熱情回應。
不一會兒,
“客官,你的涼茶好了,趁熱喝。”
“……”
戴斗笠的男人微微抬頭,露出一雙墨黑的眼睛,開口問道:
“你可知這片地方原先是誰家所在?”
小二聞言一愣,倒是從屋裡走出一位掌櫃來,頭戴圓帽,身穿青色褂子,笑呵呵道:
“我們只是來做生意的,何必知道這地方曾經發生甚麼?我家在這方坐了八年生意,賣了八年的茶。
一年前,這地還是個茶攤,十年前,這裡是個滷貨店面,二十年前,有一週姓大族,一百年這是個藥鋪!”
戴斗笠的男人將杯中涼茶一飲而盡,看那掌櫃:“敢問掌櫃是何人,竟對此地狀況如此清楚?”
掌櫃的仍舊笑呵呵:“我家已在這方地界生活不知多少個百年,你就是問我千年前的事,我亦是能說出一二來。”
斗笠男人指指地皮:“掌櫃的既知這裡之前是周家的宅邸,可知周家人現在所在何處?”
“周家不辭而別,老夫怎會知道?”掌櫃的回。
“如果我說,周家的人就住在你面前,你能否把這地皮讓出來?”
掌櫃的心中對眼前這斗笠男人的身份有幾分猜測,略作沉吟:
“既然如此,按理來說,這裡之前就是周家的地方,地皮也未拍賣,周家人回來,我們還回去是必要的。”
斗笠男人:“那就麻煩掌櫃的。”
“可你如何說,你就是周家的人?知道周家之事的人不再少數,畢竟不是什麼秘聞,你要是個不知哪來的乞兒,無意中聽到這信,就來管我討地,豈不是笑話!”
斗笠男人騰地站起:“無妨,自由戶籍證明可以核驗。”
掌櫃的面色微變,向後退後兩步:“周家可是揹著誅九族的罪走的,你憑什麼拿回?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樣,我不報官府,你趕緊隱匿了行蹤,出城去吧!”
“掌櫃的,我看你是不想還啊?”斗笠男人把手按在刀柄上,似乎就要抽刀。
“不會。”
掌櫃的連忙改口。
“我這就去後面收拾,不過我還要和我家裡的人商量商量,一應事宜收拾起來,也是一樁麻煩事。”
“你這老頭兒,白活這麼大歲數,在家說話既然都不作數。”
斗笠男人嘿嘿笑道。
說罷,從腰間摸出一角碎銀,放到桌上。
“這錢我們不能要,你既然是周家人,我們洪家白用你家這些年的地皮,怎還能要錢?”
掌櫃的推辭。
“你們做生意的也不容易,風裡來雨裡去的,這麼大的日頭還要開門面做生意,賺的也都是辛苦錢。”
斗笠男人一副不容駁斥的模樣,把手中的一角銀子推過去。
掌櫃的低頭一看,那桌上竟然顯現出一個巴掌印,纖毫畢見。
顯然是斗笠男人剛才放錢時印下來的。
以手劈開桌子不算能耐,能在談笑間,留下個這麼精密的巴掌印,絕非尋常人物。
怕是動起真格的,全家的腦袋都留不下。
掌櫃的逃也似的離開攤位,不見蹤影。
斗笠男人只管坐下,摘下斗笠,露出一張蒼老的面孔,正是當年的亮護院。
掌櫃的走後,找到個小二,匆忙吩咐:“快去報官!就說咱這兒來個武道高手的賊人,要搶咱家的店面。”
小二愣愣領命離開。
“站住!”
掌櫃的叫住小二,手中摸出一角銀子,塞到小二手裡:“別忘記使錢!”
……
“蔥鬱風光過眼,至今皆已泛黃。”
蕭然著一襲白衣,騎馬掠過京城,嘴裡嘆道。
京城,果真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乞丐流民比其他城少了好多。
行至一處樓下,匾額上題三個大字怡紅院,蕭然勒馬,翻身下馬。
進屋之後,打聽一番,曉得十八年前的花魁頭牌,早就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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