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堂屋裡飄著陳年木櫃的樟腦味,方母攥著抹布在八仙桌上來回擦了三遍,青筋凸起的手背透著焦躁。
方程這兩天終於是有了點改過自新的樣子,可還沒安分幾天,就回來提要求,讓父母掏二十塊出來給自己,說是要給張敏玥做營養費。
自從他提完這個要求,方家二老就沉默了。
方父捏著搪瓷缸坐在藤椅上,茶水涼透了也沒喝一口。
方程蹲在門檻外磨鞋底,泥渣簌簌落進磚縫裡,碾碎的土腥氣混著樟腦丸的刺鼻味,燻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真要給錢?\"方母突然把抹布摔在桌上,,\"那丫頭逼走了青寒,還把咱家攪得雞犬不寧,你大學也已經給她花了不少了,現在還要貼錢?\"
方程蹭著門框挪進屋,指甲摳著褲縫的補丁,粗布纖維扎進指縫:\"媽,她肚子裡畢竟懷了我的種,這分手總得給點打胎的營養費。\"
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糊在嗓子眼裡,像含了口蘿蔔似的吐字不清。
方父撂下搪瓷缸,缸底在桌面磕出個月牙白印。
他目光在兒子曬脫皮的臉頰上掃過。
方程這些天在糧站扛麻袋,後脖頸曬得爆了皮,油汗混著灰土結成了黑痂,倒是把從前讀書人的斯文氣磨掉不少。
\"二十塊,換她這輩子不糾纏,你可想清楚了?\"他拿指節敲了敲桌沿。
\"爸,我想清楚了,我鐵了心要進部隊,不能再讓她影響我。\"方程突然挺直脊樑,袖口露出的手腕子纏著繃帶,透著前日卸貨時被麻繩勒出的血痕。
\"這些天我白天扛活晚上溫書,您二老都能瞧見的......\"
“我現在是真的想改過自新,您二老就給我一次機會,最後幫幫我吧!”
方母攥抹布的手鬆了松。
自打方程搬回村裡住,確實是日日雞鳴即起,夜裡還趴在炕上抄寫《民兵訓練手冊》。
她瞥見兒子枕邊那本包了牛皮紙的書,書頁邊角被漿糊粘得服服帖帖,倒是比當年考大學時還用功。
方母鼻尖忽地發酸,這要是青寒還在家裡多好!
她別過頭去扯腰間圍裙:\"錢給了,你保證真能斷乾淨?\"
“自從你大學畢業回家來,這事都反覆幾次了,我和你爸真折騰不起。”
\"當然了,我親自押她去衛生院!\"方程拳頭捶在桌上,\"這次我一定看好了她,不叫她耍花樣!\"
正說著,院門竹簾嘩啦一聲掀起,方容端著簸箕衝進來。
簸箕裡金黃的玉米粒撒了一地,在青磚上蹦跳著滾向牆角,她也無暇顧及。
\"爸媽,張敏玥說的話能信?\"她氣沖沖地將簸箕一扔,簸箕沿磕在桌角咣噹響,\"之前還在省城的時候,她就說胎不穩要臥床,結果我轉頭就看見她在集上扯花布!\"
“次次都鬧著去醫院,最後也沒怎麼樣啊,我前兩天還看到她在街上玩兒呢。”
\"這錢要是給了,她肯定能拿刀架脖子上再訛第二回!\"
“哥你醒醒吧,你掏了爸媽多少錢給那個姓張的,現在爸媽這點養老錢你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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