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是一片混沌的廢墟。
傅錦衡的眼皮顫動著,掙扎著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毫無意義的雪白。
消毒水的氣味鑽進鼻腔,陌生又冰冷。
他試著抬起手,這個曾經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完成的動作,此刻卻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那隻手終於舉到眼前,蒼白,瘦削,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
他體內的宇宙熄滅了。
那股曾讓他俯瞰眾生、視萬物為資料流的磅礴力量,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界的底層邏輯不再向他敞開,他聽不見城市心跳的脈搏,也看不穿人心詭譎的暗流。
一切都被剝離,只剩下一具脆弱的、會疲憊、會顫抖的凡人軀殼。
他轉動僵硬的脖頸,望向窗外。鉛灰色的天空下,城市是一片模糊的剪影。他再也無法從中解讀出任何秩序,那只是凡人眼中一片了無生趣的鋼筋水泥。
他的世界,死了。
病房的門鎖輕響,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傅錦年手上端著一碗粥,白瓷碗裡盛著最簡單的白粥,溫熱的霧氣嫋嫋升起。
他沒看傅錦衡,徑直將碗放在床頭櫃,拉過椅子坐下。沒有審判,沒有安慰,甚至沒有一句問候。
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一個沉重,一個微弱。
那些曾攪動風雲的野心、決裂與仇恨,都沉默著,像塵埃一樣落定在這片死寂裡。
許久,傅錦年伸出手,將那碗粥推到他面前。
“吃點東西。”
平淡的,不帶任何情緒的三個字。
粥,一口未動。
傅錦衡靠坐在病床上,像一尊被抽乾了血肉的雕像,視線穿過傅錦年,落在空無一物的牆壁上。
他拒絕任何食物,也拒絕任何交流。
風暴平息後的世界,於他而言,只是一片無限延伸的、毫無意義的白。
“我記得他說過,力量是工具,不能讓它反過來奴役我們。”傅錦年的聲音很低,試圖用過去的回憶撬開這片死寂,“留下‘重置’程式,就是為了今天。”
他需要一點回應,哪怕是恨。
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脖頸僵硬地轉動,發出細微的骨節摩擦聲。
一聲氣音,從喉嚨裡擠出來。
“騙子。”
......
沈氏集團的內網,正在經歷一場不流血的屠殺。
沈卿寧坐在主位上,面前的全息屏上,代表著人員許可權的ID一個個黯淡、刪除。
她動手拔除沈輕輕和白宴青埋下的釘子,快、準,不留任何餘地。
另一邊,許樂正埋頭於繳獲的“黑帆”終端。
“搞定。”他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出來,還吹了聲口哨,“這幫人的加密方式還挺有想法的,可惜了。嫂子,接一下。”
一份加密通訊日誌被強制解壓,彈了出來。
記錄終止於幾天前,傅錦衡出事的那一刻。
最後一條資訊,不是資料,不是指令,而是一段不斷起伏的心跳波形。
......
特級收押室裡,沈輕輕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坦然得像在聊今天的天氣。
“‘黑帆’的目的。”沈卿寧隔著強化玻璃,問。
沈輕輕抬起臉,那副神情不像是嘲諷,反倒有些可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