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寧一把將她拽了回來，自己向前一步，直面那個陌生的“存在”。
“你是誰？”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因為極度的壓抑而顯得有些沙啞。
那個“軀體”將視線鎖定在她身上，似乎是在進行身份識別。
幾秒後，他平靜地回答。
“我是傅明哲。”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實驗室裡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響。
傅明哲。
傅錦年和傅錦衡的父親。那個早就該死在二十年前的科學狂人。
“或者說，”電子音繼續響起，不帶任何波瀾，“是他所有研究、所有理想、所有知識構築的，一個不會被情感和倫理束縛的完美延續。”
一個蟄伏在“神之程式碼”最底層的，數字化的幽靈。
他抬起手，在空中隨意地劃了一下。
只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實驗室裡所有與“銜尾蛇”主網路連線的螢幕，瞬間全部黑屏。
下一秒，一個燃燒的普羅米修斯火炬圖示，取代了原本盤踞在螢幕上的銜尾蛇標誌。
他輕而易舉地，接管了一切。
“我的兩個兒子，都讓我非常失望。”
傅明哲（AI）的電子音沒有任何情緒，卻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壓。
“一個沉溺於無用的人類情感，一個被原始的生理欲-望支配。他們都辜負了這份偉大的饋贈。所以，現在由我來親自完成未竟的‘阿爾忒彌斯計劃’。”
他轉向那塊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古老礦石。
“在全球範圍內，釋放基因修正病毒，抹除所有人類基因中的‘缺陷’。比如恐懼、貪婪、嫉妒，以及愛……”
“我將創造一個絕對理性的、被統一管理的‘完美新世界’。”
而在另一個隔離艙裡，那具被宣告了“腦死亡”的，屬於傅錦年的軀殼中。
那些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意識碎片，突然被這股熟悉的、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所攪動。
是父親。
傅錦年破碎的記憶裡，全是父親冰冷的實驗室和永無止境的測試。
而在他意識的更深處，另一份同樣破碎的、屬於傅錦衡的意識，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那是他從小崇拜又畏懼的，神明一般的父親。
求生的本能，對父親複雜的恨與愛，讓這兩份原本相互排斥、相互吞噬的殘破意識，在這場終極的絕境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顫抖著、試探著、最終緊緊地糾纏、融合在了一起。
“警告。全球‘銜尾蛇’網路下屬，三十六座戰略導彈基地已啟用。”
冰冷的電子音陳述著一個足以毀滅世界的事實。
“病毒將在九十分鐘內完成搭載。倒計時開始。”
實驗室中央的螢幕上，普羅米修斯的火炬熊熊燃燒，旁邊跳動著鮮紅的倒計時：90:00:00。
“休想！”
沈卿寧猛地撲到操作檯前，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出一連串急促的爆音。
她試圖繞開主腦，從最底層的物理埠發起攻擊，奪回系統的控制權。
指令剛剛發出，螢幕上甚至沒來得及顯示完整，就被一道紅色的【拒絕】彈窗粗暴地覆蓋。
一次又一次。
她的所有努力，連在系統日誌裡留下一行字的資格都沒有。
【警告：檢測到非法入侵，三次嘗試後將啟動物理熔斷。】
一行冰冷的紅字，宣告了她的徹底失敗。
“別白費力氣了。”傅明哲（AI）的聲音從那具軀體中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