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發怒,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一絲起伏,平靜得可怕,那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海面死寂般的平靜,每一個毛孔都能感受到那股即將嘶裂一切的恐怖張力。
“言淮。”
他的聲音,像是冬日裡結了冰的湖面,冷硬,清冽,不帶任何人類該有的溫度。
“在,霍總。”
言淮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應聲,背脊下意識地繃得更緊了,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緊了的平板電腦,螢幕上還亮著霍氏集團的股價分時圖。
“記上。”
霍斯年淡淡地開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像是用最鋒利的冰刀,一筆一劃,刻在冰冷的石碑上。
“這盞燈,去年蘇富比春拍,義大利館專場,壓軸拍品,成交價三千二百萬。”
他每說一個字,霍封啟的臉色就白一分,那幾個跟著他來的老股東,呼吸也跟著停滯一分。
“從大哥下個月的公司分紅裡,一分不少地扣。”
一分不少。
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卻重如泰山,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他頓了頓,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終於捨得從那堆狼藉的碎片上移開,視線仿若兩道凝結了千年寒霜的冰錐,毫無阻礙地,直直刺入霍封啟驚恐的瞳孔深處。
“或者,大哥想現在賠?”
最後四個字,尾音微微上挑,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詢問,卻比最嚴厲的質問還要讓人膽寒。
三千二百萬。
這個數字不再是一串冰冷的字元,它彷彿變成了一個具象化的、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響亮耳光,挾裹著雷霆萬鈞之勢,“啪”地一聲,狠狠扇在了霍封啟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從臉頰一路燒灼到心臟,再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整個人都懵了,像一尊被雷劈中的木雕,所有暴怒的、囂張的表情,盡數凝固在臉上,形成一幅滑稽又可悲的畫面。
他的嘴巴下意識地張了張,喉結滾動,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砸東西砸習慣了,在自家的別墅,在會所的包廂,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別說幾十萬,就是上百萬的東西,他砸了也就砸了,眼都不眨一下,全當是聽個響,助個興。
那些人還會吹捧他“霍大少豪氣”、“有魄力”。
可三千二百萬!這是什麼概念?就算把他名下所有的跑車都賣了,也未必能湊齊這個數!
這個數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他最虛榮也最脆弱的軟肋,疼,是那種要將他活活凌遲、痛到骨子裡的疼。
那幾個剛才還抱著看好戲心態,跟著霍封啟來興師問罪的老股東,此刻也紛紛變了臉色。
他們看向地上那堆晶瑩剔透、閃爍著迷人光澤的玻璃碎片時,眼神裡再也沒有了半分幸災樂禍,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驚駭與恐懼。
那哪裡是碎片,那分明是一堆堆燃燒的鈔票啊!
他們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想起來,霍斯年這個人,從來、從來都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睚眥必報,手段狠戾,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總能用最平靜無波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做出最絕的事。
他就像一個優雅的獵人,不動聲色地看著獵物掉進陷阱,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走上前,微笑著收緊繩索,讓你在無盡的悔恨和絕望中死去。
許知微站在霍斯年身後半步的距離,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感覺到,這個男人看似穩固如山的地位之下,是怎樣洶湧翻騰、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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