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清柳村的夜晚格外靜謐，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打破這份寧靜。小滿已經在母親懷裡睡熟，紅撲撲的小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小手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襟，彷彿生怕一鬆手，這份溫暖就會消失。
林小草輕手輕腳地幫著收拾碗筷，木製的餐具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抬頭看了眼天色，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一早她還得趕回鎮上的藥鋪，想到這裡，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奶奶，您坐著歇會兒吧，這些我來收拾就行。\"林小草轉頭對正在擦拭桌子的周翠花說道。月光下，周翠花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小，背脊已經有些佝僂，但動作依然利落。
\"沒事，活動活動筋骨。\"周翠花頭也不抬地應著，手上的抹布在木桌上來回移動。
就在林小草接過周翠花手中的碗時，她突然愣住了。那隻佈滿皺紋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手裡的碗差點掉到地上。
\"奶奶，您的手...\"林小草的聲音陡然提高，又怕驚醒妹妹，連忙壓低，\"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周翠花迅速抽回手，隨意擦了擦，輕描淡寫地說：\"老了，不礙事。人上了年紀，哪能沒個小病小痛的。\"但她的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孫女關切的目光。
林小草不由分說地拉過祖母的手，手指輕輕搭在那粗糙的手腕上。
指下的脈象讓林小草心頭一緊——弦細而澀，如按琴絃，又似輕刀刮竹。這是典型的肝風內動之兆！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在藥鋪學習的這半年裡，她見過不少這樣的病例，都是中風的前兆！
\"奶奶，您最近是不是經常頭暈？手腳發麻？\"林小草強自鎮定，但聲音還是微微發顫。
周翠花嘆了口氣，終於不再掩飾：\"有時候是有點，特別是早晨起來的時候。不過躺會兒就好了，你別大驚小怪的。\"
\"這不是小問題！\"林小草的聲音陡然提高，又趕緊壓低，\"這是中風的前兆！明天我不回鎮上了，得給您針灸調理。\"
\"胡說！\"周翠花突然提高了聲音，罕見地動了怒，臉色漲得通紅，\"好不容易有個學醫的機會，怎能為我耽誤？我也是大夫，我這身子自己清楚，還能活很久呢。你明天一早就給我回鎮上去！\"
睡夢中的小滿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動，在母親懷裡不安地扭動了幾下。陳秀紅連忙輕拍女兒的背，擔憂地看著婆婆和長女。
\"可是奶奶...\"
\"沒什麼可是的！\"周翠花打斷她，聲音雖輕卻斬釘截鐵，\"你知道村裡多少姑娘羨慕你能去鎮上學醫嗎？鄭掌櫃肯收你做徒弟是天大的福分，你不能為這點小事耽誤學業。\"
林小草的眼眶瞬間紅了。小事？中風怎麼會是小事？她見過鄭掌櫃救治的中風病人，有的口眼歪斜，有的半身不遂，嚴重的甚至臥床不起。一想到祖母可能會變成那樣，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喘不過氣來。
\"那...那我今晚給您扎針，明天一早再走。\"林小草咬著嘴唇妥協道，聲音裡帶著哽咽，\"我教爹孃幾個穴位，讓他們每天給您按摩。我...我再去鎮上抓幾副藥回來。\"
周翠花看著孫女倔強的表情，終於軟化下來，輕輕點了點頭：\"就依你吧，但天一亮你必須走。別讓鄭掌櫃覺得你不懂規矩。\"
林小草連忙找出祖母之前用的針包，手指微微發抖地展開。她從前都是在一旁看祖母和鄭掌櫃操作，她從未想過第一次正式用這套針，竟是為至親醫治。
\"奶奶，您躺下吧，我先給您把把脈再下針。\"林小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醫者不自亂，這是鄭掌櫃常說的話。
周翠花順從地在炕上躺下，陳秀紅輕手輕腳地把小滿放到裡屋，然後端來一盞的油燈，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林小草再次仔細診脈，確認了自己的判斷。肝陽上亢，氣血逆亂，若不及時干預，確有中風之虞。她取出三根銀針，在油燈上快速消毒，然後屏息凝神，找準太沖、合谷、風池三穴，手法穩健地刺入。
\"疼嗎，奶奶？\"她輕聲問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祖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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