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透過窗紙細密的縫隙向外望去,只見冷傲月身著一襲青白寢衣,亭亭立在樓外的如水月光中,清麗的臉龐在朦朧夜色裡若隱若現,一雙眼眸中盛滿了不加掩飾的關切。
蘇塵挑眉。
這冷傲月怎麼來了?
他如今被關軟禁,本不欲再生事端,免得又讓那宗主抓到藉口多關他一些時日,而且榮瑩的警告還言猶在耳。
於是他緩步走到窗邊,卻並未推開窗戶,只隔著木欞淡淡開口:“冷姑娘,你不在房中養傷,深夜至此,所謂何事?”
語氣疏淡如水,帶著幾分刻意保持的距離感。
窗外的冷傲月身形微微一滯,似是被他這般冷淡的態度噎住了。
良久,她才輕輕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難掩的急切,還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擔憂。
“我……我聽聞你被軟禁在此,心中實在不安,昨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已命喪血影教之手。”
“這份恩情尚未報答,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陷入困境而不管。”
她的話音輕柔,卻帶著一股令人動容的真摯。
蘇塵沉默片刻,這姑娘倒是實心眼。
他透過窗縫望去,只見冷傲月手中還抱著一個食盒,鬢邊的玉簪在暮色中微微發亮,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傷容,卻偏偏要跑來看他這個“人質”。
“冷姑娘有心了,我救人從未有所求。”
蘇塵放緩了語氣道:“被你師父軟禁在此,另有別的緣故,與你無關,你快些回去,免得被你師父知道,定會怪罪於你。”
雖說兩人有救命的契緣。
但從心裡,蘇塵不太想連累這姑娘。
冷傲月卻執拗地搖了搖頭,將食盒輕輕放在窗下的石階上:“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還有上好的‘山露茶’,有恢復靈氣的功效,雖不能報救命之恩,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她頓了頓,又像是鼓足勇氣般說道,“蘇塵,我不知道你與我師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她並非不近人情之人,只要你……”
“冷姑娘。”
蘇塵出言打斷她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他能感覺到樓外的禁制波動,顯然有人在暗中監視,若冷傲月再多言,恐怕真要惹麻煩了。
“你快走吧,三日之後,我自會離開。”
冷傲月站在窗外,望著緊閉的窗欞,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她知道蘇塵是為她著想,但那份救命之恩如鯁在喉,讓她無法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
“好,東西我留下了,你記得取進去。”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快步離開,白色衣袂在暮色中輕輕揚起,在漸沉的天色裡掠起一道淡雅的漣漪。
蘇塵等了片刻,確認她走遠了,才悄悄開窗取進食盒。
他心中微動,這冷傲月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只是這玄霞宗的渾水,他不想讓她蹚。
而在聽雪樓不遠處的月影之下,悄然走出來一道身影。
榮瑩望著冷傲月匆匆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聽雪樓緊閉的窗戶,輕輕嘆了口氣。
晚風吹起她額前的碎髮,露出了眉宇間的憂慮。
“師姐。”
她低聲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看來你這位徒兒,怕是要步上與你一樣的老路了。”
“只不知道這位燕無痕的弟子,會不會成為與他師父一樣的負心漢。”
榮瑩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她卻不知道,自己這句感慨。
在不久的將來,竟然一語成讖,而她自己的命運,竟然比冷傲月還要早地陷入了與蘇塵情感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