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是女帝最後的自留地,所以,除非是信得過的人,其他人一般都不會在那裡接見。
因此,在甄棒回到乾清宮後,女帝一合計,就移駕御花園,把鬥詩論道放在這裡。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御花園沒有多少建築,更難以在武王的眼皮子底下隱藏眼線。
未勝而先慮敗。
在女帝看來,如果甄棒真鬥不過書院九先生,這訊息也可以儘量壓一壓,免得天底下的百姓真覺得她這個陛下當得不合格,不如大明王……
此時雖是二月,正是料峭寒冷之時。
但皇宮是什麼地方?
對於武道強者而言,小範圍地改變天地環境,根本不算什麼大事。
甚至都不用麻煩皇室的強者,只需建立陣法,就能調整御花園的溫度。
正因如此,嚴冬未消之際,御花園卻早已是百花齊放。
“小棒子,這御花園你還沒來過吧?”
女帝身穿華貴的金色龍袍,在御花園裡散起了步,突然扭頭,對著身邊的甄棒問道。
“陛下,臣入宮時間尚短,確實是第一次來御花園。”
甄棒只是微微落後女帝半步,一襲能嗅到前者身上的些許芬芳。
陛下女扮男裝,但這身上的味道卻一點也不注意,就真的不怕露出馬腳嗎?
心中閃過這個想法,甄棒微微搖頭,目光也在這偌大的御花園裡掃視了起來。
說實話,兩世為人,但御花園這樣的皇家園林,他還從來沒有見識過。
硃紅宮牆環護,如同一幅展開的錦繡長卷:
漢白玉雕砌的拱橋橫臥碧水之上,粼粼的波光倒映著岸邊垂柳,細長柳枝隨風輕擺,彷彿在拂掃水面的朝陽碎金。
假山巍峨聳立,湖石嶙峋奇絕,或如猛虎盤踞,或似仙鶴欲飛,於縫隙間點綴著些許蒼勁松柏,藤蔓纏繞其上,綴滿點點苔痕。
蜿蜒小徑由鵝卵石鋪就,蜿蜒穿過條條花徑。
牡丹雍容,開得如雲蒸霞蔚,芍藥嬌豔,紅粉相間鋪滿整片花圃;
曲欄迴廊下,蘭草暗香浮動,翠竹沙沙作響,與不遠處流觴亭傳來的叮咚泉聲交織成趣。
“就在這裡吧。”
走到流觴亭,女帝停下了腳步,笑著說道。
甄棒自然是無所謂的,直接坐下。
陛下想在哪裡就在哪裡唄,反正只是鬥詩論道,包贏的。
“陛下,書院九先生和明玉郡主來了,在御花園外聽候召見。”
就在這時,王嬤嬤開口稟告。
“小棒子,一會兒不要緊張,輸了也沒事。”
女帝美眸停留在甄棒的身上,輕聲說道。
書院九先生在詩詞一道的名聲獨步於整個玄明皇朝,小棒子還年輕,鬥不過對方也是正常的,朕可不能讓他有太大的壓力。
盡力就好,不必強求。
車到山前必有路,即便被大明王再打壓一次,也是蝨子多了不怕咬……
“陛下放心,臣定當努力。”
心中微微一暖,甄棒的臉色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陛下啊陛下,你身為君王,應該是孤家寡人的,但你既然真心待我,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今日鬥詩,輸不了一點!
唐詩三百首在腦海之中不斷閃爍,甄棒漸漸沉浸其中。
寫詩不容易,但搬詩還不簡單?
“王姑姑,請他們過來吧。”
女帝這才對王嬤嬤吩咐道。
“奴婢領命。”
王嬤嬤臉色平靜地退下。
但甄棒卻有些懵逼,前者在轉身之時,那種複雜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怎麼一副看奸臣的模樣?
我尋思著最近也沒幹過什麼事啊?
“書院九弟子林玄魚拜見陛下。”
一道清朗的聲音,將摸不著頭腦的甄棒喚醒,抬眼看去,只見一男一女在王嬤嬤的帶領下,已經走到了近處。
率先開口的是男子,此人長身玉立,月白素色長袍將其襯得身姿如竹。
眉若遠山含黛,目似寒星映雪,唇色淡淡,嘴角掛著溫潤如玉的笑容,霽月光風,卓然於世。
“明玉,拜見陛下。”
而相比於態度溫和的書院九先生,其身後的那位二八少女,聲音就要冷漠許多了。
明玉郡主卻沒有穿女孩子該穿的衣服,穿著一襲火紅色的短打勁裝,透露著一股火爆刁蠻。
“噠噠噠。”
踩著繡鞋蹬上青石階,腰間玉佩撞得叮噹響,“陛下你好狠的心!再怎麼說,那也是我的外公,罪不至死!”
明玉郡主的聲音之中絲毫沒有半點尊敬可言。
杏眼圓睜,睫毛撲簌簌顫動;柳眉倒豎,像兩彎燃燒的新月。
此時此刻,儼然擺出一副問罪的派頭。
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她才是皇帝呢!
“放肆!”
主辱臣死,女帝還沒有開口,另一個老嬤嬤就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僵著嗓子尖聲厲喝,嘴角的皺紋都因為憤怒而擰成一團。
這位老嬤嬤是老皇帝的奶孃,論資格比王嬤嬤還要老,一般情況下也不會輕易出現。
但今日不僅有大明王的女兒還有書院九先生前來,為了以防萬一,女帝也是把這位老前輩請了出來。
“明玉郡主,這裡是皇宮,可不是你大明王府!看在大明王的面子上,老身暫且饒你一次,下次再敢冒犯陛下,你這張嫩臉也別想要了!”
枯樹枝般的蒼老手臂直直戳向郡主鼻尖,袖口繡的纏枝蓮紋隨著劇烈動作而扭曲變形,暴怒的老嬤嬤彷彿要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嬌蠻碾碎。
也不怪老嬤嬤有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