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修

第6章 七日癢驚魂,針鋒初露芒

邢明那如實質山嶽般的精神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僅僅是那片刻的壓迫,就足以讓羅天胸口翻騰,喉頭腥甜,體內那龐大的癌瘤陰影彷彿被驚醒的兇獸,蠢蠢欲動,釋放出更濃的陰寒氣息衝擊著他的臟腑。他強忍著不適,臉色愈發蒼白,但脊樑依舊挺直,目光平靜地迎視著邢明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活得久一點?”邢明重複著羅天的話,嘴角扯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帶著一絲嘲諷,“病入膏肓,命懸一線,卻妄想逆天改命?小子,有志氣是好事,但認不清現實,就是愚蠢!”他目光掃過羅天手中那枚細小的銀針,“靠這繡花針?呵…”

他不再多言,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驟然散去,彷彿從未出現過。他看也不看捂著手腕、一臉痛苦的趙莽,轉身便走,魁梧的背影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幾個武部弟子如蒙大赦,連忙攙扶著趙莽,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直到邢明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小徑盡頭,羅天才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一絲暗紅的血跡從嘴角溢位。

“喂喂喂!病秧子,別死這兒啊!晦氣!”柳長耳誇張地跳開一步,但手上動作卻不慢,迅速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散發著清香的碧綠丹藥塞進羅天嘴裡,“含著!凝露丹,穩心脈的!便宜你了!”

丹藥入口清涼,化作一股溫和的氣流撫平胸口的翻騰,壓制住那股陰寒的反噬。羅天深吸幾口氣,臉色稍緩,低聲道:“多謝柳師兄。”

“謝個屁!”柳長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剛才不是挺硬氣嗎?敢拿針扎趙莽那傻大個?現在知道怕了?邢瘋子那老怪物,連我師父都讓他三分!你倒好,直接懟臉上了!嫌命長是吧?”

羅天擦去嘴角血跡,眼神依舊沉靜:“我只是說了實話。”他想活,活得長久。醫道,是他目前看到的唯一生路,也是他最大的依仗——無論是治病,還是…克敵。

柳長耳盯著他看了幾秒,那雙大耳朵又習慣性地動了動,似乎在捕捉羅天身上細微的氣息變化。忽然,他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來了,帶著一絲狡黠:“行!夠硬!我喜歡!不過嘛…”他話鋒一轉,指了指羅天手中的銀針,“扎趙莽那一下,取巧的成分居多,靠的是你那點對人體的‘怪’瞭解。真正的《周流六虛針法》,講究的是‘以氣御針’,‘針隨意走’。你體內那點可憐的元氣,連根鵝毛都吹不動,怎麼御針?”

他拍了拍羅天的肩膀(力道不大,卻讓羅天一個趔趄):“所以,基礎考核算你過了。接下來,是進階課——感受一下,什麼叫‘氣’。”

接下來的日子,羅天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柳長耳式”的教學。

這位師兄似乎完全忘了羅天是個隨時可能咳血倒地的“病公子”。他丟給羅天一本更加晦澀的《周流六虛針法·氣感篇》,裡面全是玄之又玄的氣機感應、意念引導、針氣合一的理論,然後…就把羅天扔進了藥圃深處,一個堆滿了各種曬乾藥材的角落。

“喏,三天時間。”柳長耳叼著草莖,指著角落裡一個半人高的粗陶藥罐,“裡面是我剛配好的‘七日癢’藥粉半成品,還差最後一步‘引氣入藥’。你的任務,就是用你的針,把罐子裡的藥粉攪勻了。要求嘛…不能用手碰罐子,不能把罐子弄倒,更不能把藥粉灑出來。”

羅天看著那厚重的陶罐,又看看自己手裡細如牛毛的銀針,嘴角抽了抽。用針攪動罐子裡至少幾十斤重的藥粉?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怎麼?覺得不可能?”柳長耳嘿嘿一笑,眼中閃爍著惡作劇的光芒,“告訴你,這‘七日癢’可是我精心調配的寶貝!沾上一點粉末,就能讓你從裡到外癢上七天七夜,撓破皮都不解恨!你要是手抖把罐子弄翻了…嘿嘿,咱們醫部今年的笑話可就有著落了!”

赤裸裸的威脅!羅天毫不懷疑柳長耳真能幹出這種事。

“記住,《周流六虛針法》的精髓是‘氣’!用意念引導你體內的‘氣’,哪怕只有一絲絲,附著在針上!讓針成為你肢體的延伸!”柳長耳難得正色了一點,“三天後我來驗收。要是藥粉沒攪勻…哼哼,你就親自體驗一下‘七日癢’的滋味吧!”說完,他哼著小曲,晃悠悠地走了,留下羅天對著那碩大的藥罐和手裡的銀針發愁。

‘用意念引導氣…附著在針上…’羅天看著手中的銀針,眉頭緊鎖。他嘗試運轉《長春氣勁》,但體內那點可憐的元氣,如同風中殘燭,別說離體附著,在經脈中運轉都極其滯澀。至於“逆疫病流”煉化出的生機能量,雖比元氣精純,卻更加內斂,與經脈並不完全相容,更難外放。

他嘗試著集中精神,將全部意念灌注在銀針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刺向藥罐內壁。

“叮。”銀針點在堅硬的陶壁上,只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白點。別說攪動藥粉,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激起。

一次,兩次,十次…每一次嘗試都帶來精神上的巨大消耗,體內癌瘤的陰寒感趁機反撲,讓他頭暈目眩,冷汗涔涔。

‘不行!這樣下去,別說三天,三十天也做不到!’羅天停下動作,強迫自己冷靜思考。柳長耳不可能佈置一個完全無解的任務,關鍵肯定在於對“氣”的理解和運用方式。

他再次翻開那本《氣感篇》,仔細研讀。裡面提到“氣”並非虛無縹緲,而是與精神意念、生命本源緊密相連的能量。引氣入針,更像是一種精神與能量高度協調下的“共振”與“引導”。

‘精神與能量…共振…引導…’羅天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想到自己運轉“逆疫病流”煉化能量時,那種精神力高度集中、精確引導的狀態!那種狀態下,精神力彷彿與煉化的能量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我無法外放元氣,但我可以…用精神力去引導‘逆疫病流’煉化出的生機能量!哪怕它們無法真正離體,但只要能將其‘模擬’成一種‘勢’,一種‘意念的延伸’,作用於針尖!’

這個想法極其大膽!等於要繞過傳統“以氣御針”的路徑,直接用強大的精神意念和體內特殊的能量特性,來強行實現類似的效果!

說幹就幹!

羅天盤膝坐下,閉上雙眼,運轉《寧心靜氣訣》,心湖漸漸澄明。他沒有刻意去調動稀薄的元氣,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胸腹之間那片被紫氣強化過的“長生細胞據點”。

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深入那片區域。他能“看”到那些飽滿、堅韌、散發著溫潤微光的長生細胞在緩緩搏動,如同一個個微小的能量源泉,釋放著精純的生機暖流。

‘引導!共鳴!’羅天用意念鎖定其中一縷極其微弱的生機暖流,嘗試著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包裹”它,“共振”它,將其“模擬”成一種可以外放的“氣”感!

這個過程比煉化癌氣更加艱難!生機暖流溫順卻內斂,如同滑溜的游魚,極難被精神力完全捕捉和引導。每一次嘗試,都如同在粘稠的膠水中揮舞手臂,消耗巨大。

時間一點點流逝。羅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汗水浸透了衣衫,但他眼神卻越來越亮!他漸漸找到了一絲竅門!不能強行“抓住”能量,而是要讓精神力與其形成一種“同頻共振”,如同指揮家引導樂團,用“意念的旋律”去帶動“能量的音符”!

終於,在無數次失敗後,當他再次將意念高度集中於針尖,並“模擬”著將一縷被精神力“同頻”的生機暖流“附著”其上時——

嗡!

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不虛的“聯絡感”誕生了!

手中的銀針,彷彿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成了他精神意念的一個延伸點!雖然那縷被“模擬附著”的生機暖流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根本無法形成實質性的力量,但它卻賦予了銀針一種奇異的“靈性”!

羅天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爆射!他手腕一抖,銀針再次刺向藥罐內壁!

這一次,不再是硬碰硬的“叮”,而是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卻帶著某種韻律感的“嗡”鳴!針尖觸及陶壁的瞬間,羅天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附著在針尖的那一絲微弱“意念能量”,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厚重的藥粉表層,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圈漣漪,藥粉幾乎沒有移動,但這意味著——方向對了!

接下來的兩天兩夜,羅天如同著了魔一般。他忘記了疲憊,忘記了疼痛,全身心沉浸在“意念御針”的嘗試中。餓了啃兩口秀兒送來的乾糧,渴了喝幾口涼水,困極了就靠在藥罐旁打盹片刻,醒來立刻繼續。

他的精神力在這種極限壓榨下,以驚人的速度凝練、增長!對“逆疫病流”煉化出的生機能量的感知和引導也越發精細入微!胸腹間那片“長生細胞據點”在持續煉化元氣下,緩慢而堅定地擴大,釋放的生機暖流也越發渾厚,為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燃料”!

第三天清晨,當柳長耳打著哈欠,拎著一個裝著某種可疑綠色粉末的小紙包,準備來看羅天笑話(或者給他“加料”)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草莖都掉了。

羅天依舊盤坐在藥罐旁,臉色蒼白如紙,眼窩深陷,嘴唇乾裂,整個人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但他的眼神卻亮得嚇人,如同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

他手中捏著那根三寸銀針,手腕以一種極其穩定、卻又充滿韻律感的微小幅度抖動著。

隨著他手腕每一次細微的抖動,藥罐中那堆滿的藥粉,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它們並非被蠻力攪動,而是以一種奇妙的、如同水波盪漾般的姿態,從中心向外,又由外向內,層層疊疊地翻湧、流轉!無數細微的漩渦在粉堆中誕生、湮滅,帶動著上下層的藥粉不斷交換、混合!

整個藥罐內的藥粉,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均勻無比!而這一切,僅僅依靠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隔著厚厚的陶壁,隔空引導!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精微控制力!

“臥槽?!”柳長耳難得地爆了句粗口,一雙大耳朵豎得筆直,眼睛瞪得溜圓,像是看到了什麼絕世奇珍,“你…你小子怎麼做到的?!這…這他孃的不是‘以氣御針’!這…這更像是…”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純粹依靠精神意念驅動的、匪夷所思的控針之法!

羅天沒有回答。他全神貫注,完成著最後一輪的“攪動”。當整個藥罐內的藥粉顏色、質地都達到完美均勻時,他才緩緩收針。

“呼…”一口長長的濁氣吐出,羅天身體一軟,差點直接癱倒在地。連續三天不眠不休的極限壓榨,精神力和體力的雙重透支,讓他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但他臉上,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銳利。

柳長耳一個箭步衝上前,也顧不上那可怕的“七日癢”藥粉了,直接伸手在藥罐裡抓了一把,仔細捻動觀察,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臉上的震驚之色越來越濃。

“均勻!太均勻了!比我用內勁震盪的效果還好!”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羅天,眼神灼熱得像是要把他解剖了,“快說!你到底怎麼弄的?你這身子骨,哪來的這麼強韌精純的精神力?還有你對‘氣’的理解…怪!太怪了!”

羅天疲憊地靠在藥罐上,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柳師兄…任務…完成了。那‘七日癢’…就不用體驗了吧?”

“體驗個屁!”柳長耳沒好氣地道,但眼中的興奮和探究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羅天一樣,上下打量著他,嘖嘖稱奇:“有意思!真有意思!病秧子,你身上秘密不少啊!行!這關算你過了!走,帶你去見個人!”

柳長耳不由分說,一把架起幾乎脫力的羅天,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拖著他就往醫部深處走。穿過幾片靈氣更加濃郁的珍稀藥圃,來到一處被翠竹環繞的幽靜小築前。小築門口掛著一塊木匾,上書“回春堂”三個清秀飄逸的字。

“師父!師父!快出來看寶貝了!”柳長耳扯著嗓子喊道,毫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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