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佩玉少年取出兩枚板栗大小的千里傳音鈴,右手食指與中指緊扣間,在兩枚鈴鐺上注入一道特殊真靈符文。
丟給背劍匣的侍從一枚鈴鐺,佩玉少年正欲轉身離開,侍從解下身後揹負劍匣,一屁股坐在匣上:“公子若一柱香之內未歸,那小司可就得開匣放劍嘍!”
自稱小司的背劍侍從與佩玉書生其實並非嚴格意義上的主僕關係。
二人同為東碣書院的弟子,只因出身不同,故而締結了一種微妙的僱傭關係,亦可理解為一種等價交換的關係。
東碣書院一直遵循有教無類,在收納這些貧苦人家的孩子在書院就讀時,讓他們替書院做些雜活勤工儉學,從而獲得留在書院讀書取仕的寶貴機會。
不過很多貧寒子弟更願意做富家公子們的跟班兒,又或以伴讀書童的身份替一些有錢人家的公子鞍前馬後,從而獲取在書院學習的機會,順帶還能賺取一些銀兩,一舉兩得。
背劍匣的侍從小司與佩玉書生就是這層關係,只是二人關係十分要好,在書院脾氣相投,亦僕亦友,雖然連線兩人之間的關係是這世間最俗氣的東西——金錢,但二人的關係似乎又不可完全用金錢這等俗物來衡量。
將千里傳音鈴塞入懷中,侍從小司以一副高人風範地端模樣坐在杏花巷中最安靜的角落,靜待眼前局勢的變化,同時也靜待佩玉書生能帶回好訊息。
自從上次在東海斬鯤開啟過劍匣,放出六柄飛天劍,小司掐指這麼一算,好像已經快兩年多沒打磨過匣中飛劍了!
……
永盛元年新科三甲之中,尚還為勢頹王朝鞠躬盡瘁的,有且也只剩卜元貞這位心懷天下,還未被官場世俗腐化的儒生。
這位出身寒門,以伴讀方式在東碣書院從默默無聞的書童到新科頭甲第二,又從人前顯貴的紫袍二品大員幾經浮沉,身上的官服一扒再扒,成為如今兩鬢斑白貶無可貶的青衣居士在漠城做郡守,他的這番人生經歷可謂精彩紛呈。
遠離朝堂,對朝局眼不見心不煩,在卜元貞看來不失為一件難得清淨的好事。
一來不用應付朝堂上一幫只會阿諛奉承的諂媚小人。
其二,遠離諸公之間的權黨之爭,與其和朝堂諸公費盡口舌討論民生凋敝的根源,匡扶岌岌可危的王朝,還不如做個清閒郡守,閒暇抽出時間著書治學,讓後世有為萬民開太平的參考文獻。
漠郡城樓上,卜秋白見父親管轄之城亂作一團,街道百姓唯恐大亂開始四散而逃,俊俏的青澀面容上掛滿憂心忡忡的擔憂。
“父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上面會不會怪罪?”
其實卜秋白多此一問,且不說大周疆域內出現妖族強者未能及時探查上報屬於瀆職之罪,單是成群江湖高手匯聚一城形成大範圍械鬥就已足夠罷黜官職。
漠城聚集的江湖高手太多,已超過卜元貞掌握的情報,隨著杏花巷的情況越發嚴重,向漠城靠攏的各方勢力也在陸陸續續出現,這儼然朝著失控的方向在發展。
作為一方守官,鬧出這麼大動靜,隨便扣一頂“疏於防範,翫忽職守”的帽子,就能把區區七品郡守的脊樑給壓彎,甚至可以追責革職問罪流放,貶無可貶,並不意味著能夠全身而退。
雙手交叉於背後的大青衣依然保持著超乎常人的冷靜與理智,古井無波的深沉眸子依然只是望著自己管轄的這方城池,不見絲毫憂慮惆悵。
隨著寬大袖袍裡傳出手指關節的咯咯脆響,大青衣十分自信地對身旁的兒子喃喃道:“只要為父能夠封禁好這座城,便是再多江湖高手也休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