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的聲音低低的,不帶哭腔,卻一字一頓,像是把心口那道傷疤緩緩剖開給我看。
“我爸走後,家裡一下子就塌了。那年我才初一,根本什麼都不懂……哥退了學,開始送外賣、擺攤、打零工。媽媽身體越來越差,有時候連話都說不出來,哥就整晚整晚地守在床邊。”
“那時候我很害怕,但又不敢哭。怕哥聽見會難受。”
“我就想著,自己爭口氣,別再給他添亂。”
我聽著,心頭越來越堵。
這個女孩,看起來清瘦文靜,其實內心強大得可怕。
她不是沒想過反抗,只是選擇了沉默,因為她知道,背後那個人已經扛了太多。
我輕輕開口:“以後你不用只靠哥了,我也在。江野是我兄弟,你也是我妹妹。有事就說出來,別一個人扛著。”
江橙看著我,眼睛發亮,像藏著一汪水,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嗯,我會努力讀書,不讓哥失望,也不讓你失望。”
我伸手颳了刮她鼻尖,笑了笑:“你哥肯定以你為傲的。”
吃完飯,我送她回家,一路上她都安安靜靜的,偶爾偷看我幾眼,像是想說什麼,又忍住。
回到家,我準備給她補課。
她把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遞給我,裡面全是她手抄的卷子和錯題筆記,字跡整整齊齊,每道題旁邊還貼了便利貼。
“你幫我看看哪裡寫得不清楚。”她小聲說。
我翻開第一頁,心頭一熱。
這是個真正努力的孩子,不偷懶,不逃避,哪怕條件再苦,也在一點點往上爬。
我點了點頭:“放心,我會一題一題批。”
江橙終於露出一個真正的笑容:“謝謝你,虎哥。”
她的笑容乾淨得像窗外陽光。
我在她家一直待到傍晚,直到快上班才離開。
出門前她又把卷子遞過來:“還有幾張你沒看完,明天我寫好新的,也想請你看。”
“好。”我點頭。
她就那樣站在門口,目送我走遠,一直揮著手。
我想明天找時間去書店,給她挑幾套適合她程度的練習冊,不能讓這麼努力的孩子,輸在沒資源上。
晚上去酒吧上班時,江野已經在前臺盯賬了。
我沒把江橙今天的事告訴他。
他這脾氣,要是知道妹妹被人欺負,非得拎著酒瓶子幹架不可。
而現在的江野,剛當上主管,正在努力守住他的位置。
他推行的是一套“所有人靠本事拿資源”的制度,不管是誰,想搶包房、搶好崗,都得憑服務評分說話。
這制度一出來,倒是有不少人叫好,但也動了很多“走後門派”的蛋糕。
有人服氣,也有人暗裡不滿。
我看著江野一邊吩咐前臺,一邊跟服務員對排班,心裡不由得佩服。
兄弟沒說一句苦,沒提一句累,卻把整個家頂了起來。
這種男人,才是真男人。
夜場燈光絢爛,酒香混著音樂聲,瀰漫在空氣裡。
我換好工服,剛到崗位,在包房外站崗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身後一絲不對勁的窸窣動靜。
我偏頭一看。
吧檯另一側,三個穿著服務員工服的男人正低頭湊在一起,神情鬼祟。
那幾人我認得,原本是王主管帶的小弟,自打王主管被六哥直接開除後,這幾人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原先最風光的幾個A類包房也都分給了新來的年輕人。
現在,他們站在死角,低聲說話,還不時朝前臺這邊瞄兩眼。
我眯了眯眼,沒聲張,靠過去假裝打電話,剛好聽到其中一個陰陽怪氣地說:
“今晚VIP區那桌酒王,是從總倉庫特批調來的吧?”
另一個冷笑:“對,老闆親自吩咐要江野親自送進去。呵呵,送個酒王,這活兒是尊貴,但出事兒就得掉腦袋。”
“嘿,要是那酒王在途中被打翻了……”
另一個人壓低聲音,“一百多萬一瓶,不賠得他傾家蕩產?到時候他連下跪都來不及。”
“聽說前兩年真有個酒吧出了事,那人賠不起,被斷了手腳,成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