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
一聲清脆地低語聲喊來，少女舉止僵硬地往桌上添了一壺茶水，微微抬頭瞥了一眼桌前那面無神色的男人，又趕忙低著頭走開了去。
正是此時，店外的一匹神俊的白馬上躍下一個少年，和三四個漢子簇擁著走進店中，一位魁梧的漢子往店裡望了一眼，開口嚷道：“老蔡呢，怎麼不出來牽馬？”
隨行的兩人拉開長凳，用衣袖拂去上面的灰塵，請為首的少年坐了；而那少年卻是目光好奇，數次看向了隔著兩張大桌外的男人，尤其是桌上橫著的一柄琉璃碧色的長劍。
看那長劍無鞘，通體碧綠之色，奇異的模樣迥然於尋常的精鋼劍，這樣的劍別說拿來殺人，便是稍稍磕上一把，也得摔得稀碎。
對於這柄長劍實不實用另說，少年本就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連騎著的馬都是渾身雪白毫無半點雜色，陡然一見如此稀罕的武器，自然是免不了多看幾眼。
“少鏢頭看甚呢？不過是一個喜歡賣弄眼球的富家子罷了。”
那最先開口叫嚷的漢子也是隨著少年的目光看去，先是一眼看到桌上的長劍，再一眼看清男人身上的衣飾，無論是做工還是布料，都是難得一見的上上品，漢子只當是嚮往江湖的富家子，也沒有過多在意。
果然被漢子這麼一喊，那少年也是回過頭來，笑道：“我就是看他那劍亮眼得很。”
“這江湖上每年都有這樣的富家子出現，少鏢頭可別往壞處學。”
那漢子良言勸了一句，這位少鏢頭平日裡最喜飛鷹走馬，若是學人要去闖蕩江湖，那總鏢頭可不得將他訓上一頓。
酒肆內堂中忽得咳嗽一聲，也順勢打斷了幾人的交談，一名白髮老人走了出來，問道：“客官，喝酒麼？”
白髮老人說的是北方口音，看那漢子微微好奇的目光，顯然並不是漢子認識的店家，那漢子道：“老蔡哪裡去啦？”
不過漢子也是隨口一問，他與這店家也算不得多熟，興許老蔡已經盤了鋪子，去尋別的活計去了。
不等白髮老人回答，漢子又接著道：“不喝酒難道喝茶來了，先打三斤竹葉青上來。”
“還真有人上酒店喝茶來著。”
那少女嘀咕一聲，聲音清脆悅耳，原本就覺得少女身姿曼妙的少年忍不住瞧上一眼，正對少女轉了過來的面容。
只不過那少女的面板黑黝黝地甚是粗糙，面上似是有著不少痘痂，容貌甚是醜陋，少年大失所望，也沒再繼續關注。
“是，是，宛兒打三斤竹葉青。”
那白髮老人訕笑一聲，自然知道少女吐槽何人，又是開口解釋道：“那客官不喜飲酒，偏到小老兒這酒店來，小老兒這孫女只當是為難人來了，這才免不得嘀咕幾句。”
“至於這酒店，不瞞眾位客官說，小老兒姓薩，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兒子媳婦都死了，心想樹高千丈落葉歸根，這才帶著這孫女回故鄉來。”
“哪知道離鄉四十多年，家鄉的親戚朋友一個都不在了，剛好這酒店的老蔡不想幹了，三十兩賣給了小老兒。”
這時候少女也低頭託著一隻木盤，在幾人面前放了杯筷，將三壺酒放在桌上，又低著頭走了開去；白髮老人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話，候著等著幾人點菜。
那漢子從自己幾人打來的獵物中拿了一隻野雞，一隻黃兔，交給薩老頭道：“洗剝乾淨了，去炒兩大盆。”
“是，是，爺們要下酒，可先用些牛肉、蠶豆、花生。”
那名為宛兒的少女不等自家爺爺吩咐，便又端上了牛肉、花生之類的佐酒吃食。
“這位林公子，可是福威鏢局的少鏢頭，少年英雄，行俠仗義，揮金如土。你這兩盤菜若是炒得合了他少鏢頭的胃口，你那三十兩銀子的本錢，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賺回來啦！”
就在那漢子吹噓的時候，一道目光看來，少年似有所感，也是回頭看去，正對上那冷漠的眼眸，不禁渾身一顫，又覺失了顏面，便狠狠看了回去。
對於兩人之間的眼神接觸，旁人還沒注意，倒是那總是低頭的少女看得清楚，又是微微往男人的方向瞧了幾眼。
這男人一進店裡就不為外物所動，沒想到也會因為這少年人的身份動容。
然而少女哪裡清楚，獨孤劍投以目光，並非全因少年的身份。
他至踏入空間裂縫後，本意是朝著劍意最強的方向而去，然而始皇劍卻是調頭一轉，偏將獨孤劍帶到這比天龍還要平常的世界來。
本來獨孤劍還在想著此方世界究竟是何處，一聽福威鏢局的名頭，也是有了一個猜想。
那漢子抬手給少年斟了杯酒，又給對面的人和自己斟了滿杯的酒，端起酒杯仰頭就一口喝乾，伸舌頭舐了舐嘴唇，說道：“酒店換了主兒，酒味倒沒變。”
正要再添上一杯的時候，店外忽得一陣馬蹄聲響，兩乘馬自北邊官道上奔來。
兩匹馬來得極快，倏忽間便到了酒店外，一人喊道：“這裡有酒店，喝兩碗去！”
不到片刻，兩個身穿青布長袍的漢子走了進來，往店裡晃了一眼，眼見著少年方向有著四五人，佔了店裡的兩張酒桌，也不去尋那個聒噪，轉而朝獨孤劍的方向走來。
與獨孤劍只隔著一張桌子，兩人大大咧咧地坐下，一名較為年輕的漢子喊道：“拿酒來，拿酒來，格老子的，這福建的山真多，硬是將馬兒給累壞了。”
宛兒低頭走到兩人跟前，低聲問道：“要甚麼酒？”
年輕漢子一愣，也是聽得宛兒那清脆悅耳的聲音，猶如一隻啼唱的百靈鳥，突然間伸出右手，託向宛兒的下顏，笑道：“可惜，可惜。”
顯然是看到了宛兒那醜陋不堪的面容，年輕漢子可惜兩聲，也沒了對宛兒的興趣。
然而年輕漢子忽然間出手，宛兒也是吃了一驚，急步退後，卻不知道怎地，被長凳崴了一下腳步，踉蹌著往獨孤劍的背後靠來。
一頭撞在獨孤劍的後背，宛兒只覺是撞在一塊厚實的鋼板上，立時就眼冒金星，忍不住往額頭上狠狠搓了一把。
然而就在宛兒沒有在意的時候，那原本黑黝黝滿是痘痂的醜陋面容被搓開一角，露出一小塊白皙水嫩的面板來。
“餘兄弟，原想著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只是這臉好一張麻皮，沒想到卻是壞皮好果，差一點被這花姑娘給糊弄了去。”
另一名漢子哈哈大笑，一個伸手將還沒恢復過來的宛兒給拽了過去，伸手推向那年輕漢子的懷裡。
“我也瞧瞧，這花姑娘究竟長得有多漂亮，才要用這麻皮假臉來糊弄人！”
大笑著揭開面上的偽裝，年輕漢子頓時眼睛都直了，原來在那黑皮麻臉來，卻是一張美豔的嬌容。
“哈哈，今日這運氣也是極好，正煩趕路呢，卻是遇上個好消遣！”
年輕漢子說著，探手就要摸向那張令人心往的嬌容，另一隻手也不閒著，往上就要摸向婉兒的上身。
少年本來就留了幾分關注，眼見著這兩人就要使壞，一摔桌上的酒壺，便要出頭；然而不等少年說話，一柄長劍斜斜一劃，一隻斷掌就掉了下去。
“啊！你做什麼！”
婉兒這時也回過神來，一掌拍在那年輕漢子的胸口，瞬間便將年輕漢子給拍了出去，直至年輕漢子倒向後桌的桌面，仰頭吐出好幾口鮮血，少年這才訕訕地坐了回去。
無論是那男人的一劍，又或是那少女的一掌，都是極為高明的功夫，他自覺比不過，也不好再強出這個頭了。
知道自己的偽裝被卸，易名宛兒的嶽靈珊也不裝了，抬頭就朝獨孤劍問道：“你為什麼要出手？”
為什麼要出手？
這個問題其實不算什麼難題。
以獨孤劍的性子，別說嶽靈珊不會有什麼危險，就算是嶽靈珊有危險了，獨孤劍也不見得會出手相助。
只不過這女孩的武功太弱，撞在獨孤劍的身上時，僅憑內力的自主反震就硬控嶽靈珊好幾息的時間，若不是為此，嶽靈珊也不會洩露自己的偽裝，更不會遭人輕薄。
“因為你武功太弱。”
獨孤劍道。
確實是弱，就算是隻習武兩月不到的王語嫣，也不至於撞在獨孤劍的身上就暈上好幾息。
不過笑傲世界距離天龍也有好幾百年的時間，武道境界又是往後倒退，有此情景倒也不算奇怪。
就是不知這笑傲世界和天龍世界又是否一脈相承？
想來應當不是，若是獨孤劍所在的天龍世界數百年後，武道還是如此一蹶不振，那獨孤劍必然是要失望不少。
他不在意和自己有過交集的人最後都是什麼結局，比如說慕容復會不會死，又或是王語嫣有沒有繼任靈鷲宮宮主，王夫人是呆在曼陀山莊又或是跟段正淳跑了。
可對於武道，獨孤劍還是有過期待的，倘若人人求武，那天龍世界終有一日，也會出現如大唐雙龍傳中破碎虛空的強大武者。
“什麼叫我的武功弱！明明是你的身體和鐵塊一樣硬！”
嶽靈珊氣得牙癢癢，自己不過是不小心撞在這人的身上，結果給自己撞個頭昏眼花，這人非但不給自己道歉，反倒是埋汰起自己的武功來。
“歸根結底，還是你的武功太弱。”
獨孤劍又道。
他是真心覺得嶽靈珊的武功太低，就算是靈鷲宮縹緲九天的部眾，都要比嶽靈珊的武功高明不少。
對於這樣的世界，獨孤劍也不知始皇劍帶自己前來的深意。以他如今的劍道修為，就算是整個笑傲世界的武人堆在一起，怕也不夠獨孤劍一人殺的。
“你除了說我武功弱，你就不能說句別的嗎？”
嶽靈珊氣呼呼地罵道，那雪白的臉蛋的硬是憋出一道紅暈來。
她本來還覺得這男人長得好看，比令狐師兄還要好看不少，沒想到除了這張臉外，偏又多長了一張氣人的嘴。
“嗯。”
獨孤劍沉吟一會，說道：“你的武功還行。”
獨孤劍無意和這樣的女孩鬥嘴，便換了一種說法，在笑傲世界中，嶽靈珊的武功算是還行，畢竟比她弱的人大有人在。
“你！！！”
嶽靈珊指著獨孤劍，臉上又是紅了幾分，這完全是被獨孤劍氣的。
什麼叫她的武功還行？
這人就算是敷衍她都顯得這般勉強！
只不過這句武功還行已經算是獨孤劍昧著自己的良心說話了，硬是要說岳靈珊的武功不錯，獨孤劍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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