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秩序本就容易激發出人心深處的黑暗,更何況王平安此刻已是怨念叢生。
在一拳接一拳的用力砸落下
不難看出,他是真的想活活打死眼前這人
“老子打死你,給老子冷水,給那小子熱水是吧!你這個賣主求榮的狗東西,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伴隨著拳頭落下,以及周圍人臉上止不住的驚恐後,王平安突然感覺心中一陣暢快。
那鬱結在心底的悶氣也在此刻徹底消失。
他突然找回了曾經的自信。
果然這都是一群賤皮子!
對他們就不能太好!就是得打!
都現在這個時候了,就算打死了人,也不會有官府的人追查!
那老子怕啥!
一想到這,王平安臉上閃過一絲狠意,撿起落在一旁的水盆就朝著地上那人太陽穴砸去。
這一擊勢大力沉,甚至還帶著破空聲,若是不被攔住,就算那夥計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
“住手!孽障!”
身後傳來了王有成的怒吼。
“哈哈哈哈哈哈!”
可回應他的卻是王平安病態般的狂笑。
可那水盆還未砸落,一道血線就突然自他面部飆射而出,像是噴泉一般綻開。
“好……疼……”王平安只覺視線一陣恍惚,兩隻眼睛突然不同步了起來。
他顫悠悠的站起身,看向驚惶不已的眾人“你們……”
話未說完,便像是剖開的魚腩,整齊光滑的自身體中間裂開,隨後重重的砸向兩側。
滾燙的鮮血濺在地板上,鍍上了一層妖冶的暗紅。
此刻,那被深黃脂肪裹著的花花綠綠的內臟,仍在腹腔中蠕動。
“啊!!!”
有幾個膽小的夥計受此驚嚇,發出一聲驚叫後
竟是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而此時若是王平安泉下有知,就會知道王有成的那聲怒吼並不是對他。
而是對著一隻身披暗綠鱗甲,手若蟬翼彎刀,雙目如血的怪物所說。
“餓……”近乎完全畸變的錢荊自喉中發出了深沉的低吼後,俯身嗅了嗅那被肥油裹滿的半邊殘軀後,竟滿是嫌棄的將其打飛。
而這一幕更加刺激到了王有成。
只見他目眥盡裂,額頭青筋更是高高鼓起。
“今天,老子要讓你為平安償命!”
一邊說著,就握刀衝了過來。
那握著黑刀的手此刻已是大筋鼓起,指尖發白。
“東家!東家!不可啊,那怪物起碼有二流武者的實力,咱們先從長計議啊!”
江從生與丁虎連忙將他死死攔住,不肯放手。
開什麼玩笑,那怪物速度之快,他們連身形都捕捉不到,怎麼可能是其對手!
如今正是趁著人多,藉機逃出去的好時候,又怎能讓王有成因衝動而丟了性命。
“老子縱橫江湖多年,劫掠商隊無數,死我手上沒有一千也有數百。故若我死,乃是天譴,我無怨言!”
“可平安良善,你這怪物怎能下如此狠手,更是令其屍骨不全!“
“你絕我王家血脈,今日我不殺你,恨意難消,心更難安!”
說罷,仰首痛哭,竟有血淚流淌。
“你等二人,若再阻我,當如仇寇!”
話未說完,竟就要揮刀砍向江從生二人。
嚇得兩人連忙撒手,而王有成也是趁此機會,衝了出去。
“給老子死!為我兒償命來!”
語帶顫音,那張蒼老的臉上此刻已是血淚紛飛,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那血絲鼓脹的雙目之中,此刻只容得下錢荊的身影。
那是滔天的恨意!
二十餘年的呵護養育,他早已將王平安看做自己的親子,甚至比自己的命都要重上幾分。
可這一切,卻在今日,被這個怪物親手摧毀。
“你該死!我要把你千刀萬剮!”王有成緊咬著牙,一刀揮出,卻是將身前一躲閃不及的夥計攔腰斬斷。
此刻攔在他身前的,都會被他無情斬殺。
或者說,他本就是沾滿鮮血的黑刀客,只不過因為王平安才有了一絲牽掛。
而如今,那唯一的牽掛也被錢荊斬斷,那他所偽裝出的和善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東家!東家是我啊!”地上那被腰斬的夥計還是痛苦哀嚎著,血淋淋的上半身不斷向眾人爬去。
他怎麼也想不到往日和善的東家會變得這般狠辣。
而就在王有成衝出去之時,眼見著江從生也要緊隨而去,丁虎連忙將其攔住。
“老江!東家瘋了,你也瘋了不成!”丁虎死死拽著江從生的衣袖,怎麼也不放開。
“丁虎你放手!你怕了,老子可沒怕!當初若不是東家,老子早就餓死了!”江從生怒吼一聲,竟是直接一拳砸在了丁虎面門上。
丁虎啊呀慘叫一聲,不由得捂著臉噔噔連退了幾步。
“呸!江從生,你要去送死就去,莫要說的那般清高!老子怕了又怎地!老子就是怕死!老子以前給他王有成賣了二十年命,難不成現在老了也要給他賣命?!你真以為他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好東西!老子好心勸你,你倒好!你去!你死了老子絕對不給你收屍!”
說罷,丁虎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血沫,裡面竟還摻雜著一顆昏黃的牙齒。
顯然江從生下手之時並未留手
而江從生卻是理也不理,一掌打飛櫃檯從暗格中取出一把劍來,隨後急匆匆的就趕了過去。
“好好好,你們都講義氣,就老子是懦夫行了吧!”丁虎手握厚背菜刀,臉色陰晴不定。
心頭想要義氣一回,可一回想起開門的那一幕
那閃爍著的冰冷幽芒又似在他面前浮現,令他本來要邁出去的腳步生生止住。
這一刻他承認,他真的怕了。
幾十年來,他都認為自己不怕死,有著輕生重死的俠客傲氣。
可在見識到那股透心的冰寒後,那股傲氣轟然倒塌,隨後便似脊樑也被打斷了一般。
丁虎再也沒了心中的那口膽氣。
“瘋了,瘋了,全都瘋了!”丁虎喃喃自語,一時竟呆立在了原地。
“我能給你們收屍已是仁至義盡了……”
說到最後,他終於說服了自己,將菜刀一收,便藏匿在了人群之中。
……
而就在王有成暴怒之際,錢荊不僅沒有理會,反而趴伏在地,像是一隻無尾的蜥蜴。
此刻他不僅沒有露出兇相,大肆殺戮,反而安靜的側耳傾聽著。
那張爬滿鱗片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困惑。
地上那個夥計此刻已是到了彌留之際,面骨被王平安打得開裂,麵皮青紫灌滿了血汙。
眼皮高高腫起,整個眼睛成了一條縫,看上去既可憐又可笑。
可他的嘴還在一張一合著,像是離水的魚,垂死而無力掙扎。
細密的血泡伴隨嘴巴的張合咕嚕著湧出,嗬嗬的血泡破碎聲佔據了聲道。
但他還在不停地張合著嘴,此刻雖看不到他的眼神,但連白餘也能感受到他的彷徨與恐懼。
他嘴巴還在牽動著,仍然沒有放棄。
聲若蚊蠅,還夾雜著血泡的聲音。
終於在錢荊耳朵都快貼上去的時候,他終於聽清了。
“娘…嗬…嗬…娘…我好…怕……”
錢荊的身體似乎僵住了,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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