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烏衣巷。
好像所有人都在議論她,所有人都在指指點點。
說她一個賤婢一個窮苦的百姓,不安分守己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竟妄想攀扯林七小姐來謀財。
說她怎麼配跟那位侯府貴女相提並論!
她跨著籃子,紅著眼,低著頭,頂著那一句比一句更難聽的罵句,狼狽地穿過人群,連路都看不清,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一處再也不能前行的死衚衕時,她才茫然地停下來。
下雨了。
雨水砸在她的臉上。
巷子裡不知哪戶的家犬,在門後衝她狂吠。
她後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頓在地上。
哭聲,再也壓制不住。
她以為她不會再哭了,她以為她的淚水早就流乾了。
她以為她曾經歷過那樣殘忍的前世,那樣的喪子之痛,經歷過生死之殤,她總能跟過去min感脆弱的自己告別。
可為什麼,她還是這麼難受……
雨水,忽然停住……
她頭頂撐起了一把寬大的紙傘。
男人深色的緞靴停在她面前。
她的眸光順著那靴子緩緩往上,滑過那繡著蟒紋的袍角、腰上的淨白玉佩、寬厚的胸膛,最後是他冷硬的下頜……
凌燁!
沈棠猛地站起來,擦乾眼淚,跌跌撞撞就要走。
他卻伸手攔住她,“去哪兒。”
沈棠聲音含冷,“與你無關。”
他卻突然開口,“我已經讓林氏商行停了炭筆的生意,從此以後任何百姓都可以自制售賣。”
沈棠雙腿似被釘住,驚愕的轉身,不知是驚慌更多一些,還是羞愧更多一些。
聲音也有些結巴,“剛才你都看到了。”
他眸光深諳,語氣歉疚,“抱歉,去的晚了,那時你已走了。”
迎著他誠懇的眼神,一股又酸又脹的情緒縈繞在沈棠的胸腔。
她慘然一笑,“本就是我剽竊人家的東西,人家指責我無可厚非。”
他卻極不贊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東西,本就是誰都可以做的,炭筆如同毛筆,你看如今做毛筆的作坊還少嗎?不過是一個時間差罷了。”
聽著他話中的安撫和謬論,沈棠忍不住笑出來,睫毛上的水霧掩映著她柔順溫婉的五官,好似四月的梨花並雨水,清麗脫俗。
凌燁定定看著她,眸中暗芒一閃而過。
沈棠很快便又收了笑意。
隱忍幾瞬後,對他道謝,“承蒙王爺抬愛。”
“不過往後這炭筆生意,我也不會做了。”
他安撫她,“不做便不做,天底下生意那麼多,不差這一兩門。”
沈棠有些驚詫。
攝政王凌燁竟然也會安撫人?
這一世的他……和上一世簡直是天壤之別。
難道因為這一世,她沒有死皮賴臉的貼進王府嗎?
呵。
那樣的事……她永不會再做了。
凌燁見她沉默,主動開口道:“本王在長安街有一個酒鋪,前些日子酒鋪的老闆娘離京了,如今需要個懂文墨的過去掌店,一個月八十兩銀子的底金,按賣出的酒水再給一成的提成,本王覺得你很合適。”
沈棠有些心動。
那可是八十兩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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