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曾經在山洞裡的那個自己。
山洞裡有回進了條蛇，她嚇得撲在他身上亂叫，恐懼至極，卻還是撐著最後一點力氣，用那燒火的棍子刺入七寸，將蛇扎死。
等到晚上，發現那條蛇沒有毒後，還烤了蛇肉吃。
……
從前往事，與現在緩緩重疊。
記憶中的少女，與面前清麗秀雅的女子，凝為一人。
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凌燁後悔至極。
如果，他早一點清醒就好了。也不會將兩人的關係，害到如此境地！
凌燁強迫自己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可他太久不曾笑過，肌肉崩在一起，比不笑時還讓人恐懼。
“我不是那個意思。”
凌燁放緩了聲音，“我只是想告訴沈姑娘，買賣奴才需要到官府登記，簽了賣身契蓋章畫押才算完全，沈姑娘若不認識官府的人，凌某可以引薦一二。”
“不必了。”沈棠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糾纏。
“兄長身為舉子，對律令很熟悉，官府契約之事，自有兄長幫忙操辦。”
語罷，帶著姐妹倆，匆匆離開。
她走以後，凌燁盯著她漸漸消散的背影，喉間，湧過一抹苦澀。
他就那麼可怕嗎？
於她來講，如洪水猛獸……
……
侯府，燈燭火影，觥籌交錯。
年過半百的朱大人坐在主位，溫聲道，“諸位平時做學問時，可有什麼讀不順的地方？
今日可以盡說來聽聽……”
林侯爺也扶須笑道：“你們可抓緊機會，朱大人很少下場教學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說這話時，他特意看了一眼沈逸風。
發現此子雖然有些意動，但並未失態，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比那些貴族子弟看著還要端正守禮。
他不禁點了點頭。
兄長如此，家裡的妹妹想必也不會差。
母親的眼光，他向來是相信的。只是……
眸光轉了一圈，卻沒看到林三爺，眸中暈染了幾分惱怒，迅速叫來家僕。
“三爺去哪兒了？讓他立刻過來！”
……
林三爺被叫來時，一身酒意。
手持酒壺，一邊醉醺醺地往嘴裡灌酒，一邊晃著歪斜的八字步朝人群走來。
顧及著今日這麼多客人，林侯爺硬生生把那罵句忍下，跟眾人解釋，“本侯這三弟，向來崇拜魏晉風流之態，讓諸位見笑了。”
朱成義坐在主位，回答完學子的問題後，往這邊看了一眼，瞥見林三爺一身肆意之態時，眸光微頓，客氣地讚道。
“侯爺所言不差，林三爺確有林下之風，侯府果然人才濟濟啊……”
沈逸風也抬眸看了過去。
只一眼，便面沉如水。什麼魏晉名士、什麼林下之風，這不就是搬家那日，那位當面調戲棠棠的那個浪，蕩子嗎？
心中不禁冷笑。
這種風流成性的公子哥兒，隨便披了件錦衣做的馬甲，搖身一變竟然成為被大儒稱讚的風流人物，世風日下，人心可見一般……
林從鶴面對眾人的恭維和討好聲，揮了揮手中的扇子，眼角眉梢，盡是風流。
今日來此，他是為了攪黃老夫人口中的婚事。
他準備從那沈氏女的兄長入手，徹底將他們得罪了，好推拒這門婚事。
若是娶妻的物件，是那日驚鴻一瞥被他畫在畫中的小娘子，他或許還可以考慮考慮。
如今卻要他娶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他還不如單著。
況且沈棠，聽著就是個弱柳扶風、一生漂泊的名字。
不好，不好。
想到這兒，林從鶴眼底一閃，將手中的酒壺往地上狠狠一甩，濺出的碎片和殘液——
“聽聞，席間有位姓沈的舉子，家境貧薄，與我們家老太太有些交情，想靠妹妹上位，不知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