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另一邊,雪衣烈馬的男子,終於闖過那一重又一重的城門和街道,來到了沈府門前。
雪已停。
月影清寒,映照在滿是雪色的京城街道上,將這夜色,映襯地亮如白晝。
凌燁從馬上下來時,身體都是直硬的,手指都凍僵了,連蜷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手指叩門,敲響了那緊閉的大門。
身後的黑馬耗幹了最後一點血漬,仰躺著倒地,死在沈府門前。
紅豔的血漬,順著雪白的地面,緩緩滲下。
剛敲一聲,門便被開啟。
眼眶紅腫的柳葉,正捧了一盆熱水要潑,恰好聽到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隔壁院子的林三爺,眼神有些不耐。
可等她開了門,看到滿身被白雪覆蓋,唯有一雙清冷肅殺的眸子露出來的凌燁時,噗通一聲,手中的木盆跌落,她也緊跟著跪在地上。
聲音哆哆嗦嗦。
“王……王爺!”
凌燁聲音沙啞,眸光沒有看她,朝那暗淡的院落中看去。
“她還好嗎?”
跪在地上的柳葉雙手握拳,遲遲不敢說話。
怎麼算好呢?
公子入獄,小姐頂著一身傷回了沈府,晝夜不停地奔波,甚至求到了最牴觸的長春侯府林三爺身上……
幾日幾夜沒有睡,好不容易休息了幾個時辰,醒來又被她們姐妹倆氣了一頓,說出那樣決絕的話。
整整一天,枯坐在屋內,一口飯都沒有吃。
她看著心疼死了,卻又不敢上前安撫。
她怕小姐把她趕走……
“王爺……”
柳葉話音落下,淚已滾出來,替公子委屈,替小姐委屈。
“小姐……很不好。”
柳葉話中的哽咽,讓凌燁心都揪住了。
他牙關緊咬,強按住闖進去的衝動,眼底殺機瀰漫。
“說,沈逸風入獄的前因後果,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麼,一字一句,全部告訴本王。”
“是……”
……
半個時辰後。
凌燁換上了朝服,硃紅色的冠冕遮掩著他晦暗的五官,他手指已恢復了知覺,沉默地整理完掛在胸前的珊瑚官珠後,看向跪在地上的柳葉。
“你帶著月牙,拿著新寫的賣身契跪在沈府門前,一日不行便跪三日,三日不行便跪十日。”
“若連留在沈府的本事都沒有,也別談什麼五年之後的復仇了。”
男人的聲音比月色更冰冷,柳葉打了個哆嗦後,艱難道,“王爺,奴婢一人跪就行了,月牙她還小。”
下一刻,凝著殺意的眸光刺過來。
盤旋在柳葉的脖頸上。
凌燁的聲音,似死神的低喃。
“本王是在同你商量嗎?”
柳葉悚然一驚,背後寒毛根根直立,急忙跪地磕頭,“奴婢遵命,奴婢這就去跪!”
……
柳葉跌跌撞撞地離開時,正好和衣衫凌亂的虞掌櫃撞了個滿懷。
二人皆認得彼此。
攝政王回京,第一個傳召自己,得到訊息的虞掌櫃,連衣冠都來不及整理,立刻從榻上爬了起來,駕了馬車匆匆趕來,看到形容狼狽的柳葉時,心裡咯噔一跳。
只一眼,虞掌櫃便明白,王爺這般急喚,所謂何事了……
心,重重垂下,對柳葉點了點頭後,推門進殿。
一進去,迎面便是一道冷茶,砸在她腳邊,千兩銀子一盞的琉璃盞,碎成數瓣。
凌燁的聲音,輕描淡寫,卻殺意瀰漫。
“你這樣的廢物,留著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