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皖城前方之東的舒縣與居巢縣皆有兵馬駐守著呢!
魏國若是興兵來犯,皖城也有充足的時間關閉城門、督促士卒上城頭戍守。
故而,滿寵的打算是在襲擊之前,先派遣數十精銳將士喬裝作拿著山貨入城換取日常生活物資的灊山蠻,分批次進入城內蟄伏。隨後,在大批將士趕來偷襲的時候裡應外合,迅速控制城門進而奪城。
皖城一旦被奪下,其餘如居巢與舒縣就輕而易舉了。
畢竟源於地理的關係,此兩處的吳兵不可能覺得魏兵從後方來襲的可能。
當然了,採用這樣的方式偷襲,且還是時間有限的前提下,魏國動用的兵將必然要選拔精銳委之。
滿寵打算動用壽春的四千精銳步卒、騎兵營以及弋陽與安豐二郡所有的兵力。
精銳步卒不必說,乃是走山道偷襲的主力。
而騎兵營則是用來策應攻破舒縣的。
江東控制的舒縣乃是與魏國接壤的前哨,守備必然嚴密,哪怕魏兵從後方悄然襲來,也未必能就能有十足的把握可得手。
故而,若是出現了無法奪舒縣的情況,那騎兵營便可以陳兵在舒縣城外,威懾城內吳兵不敢出來,好讓深入後方偷襲的步卒得以順利歸來。
弋陽與安豐二郡的常駐兵馬,因為皆是郡兵與士家的緣故,戰力並不強,所以滿寵打算讓他們作為接應的後隊。
如步卒偷襲皖城得手之後,還要馬不停蹄的前去佔據居巢與舒縣,故而遷徙黎庶與焚燬城池等事,便只能委以弋陽與安豐二郡的兵馬去做了。
至於為何不是選拔常備戎兵,而是讓戰力不強的郡兵與士家前去嘛~
那是因為淮南戰線的兵馬太少了!
滿寵寧可降低偷襲的勝算,也不敢讓壽春與合肥二城陷入守備虛弱。
且弋陽與安豐二郡連著大別山脈,遣兵過去也不會引發江東的驚覺,而若是從壽春調動太多兵馬出城,那就難說了。
故而,在這些制約下,滿寵強調偷襲之戰不可貪功。
一切都要以儲存己方士卒為上。
如與荊州比鄰的尋陽縣就不在此番襲擊的目標中。
居巢與舒縣可攻破便破之,不可破便作罷。
黎庶可徙便徙,不可徙同樣莫強求。
只要能將皖城攻破且焚燬了,且趁著吳兵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全軍迅速撤回來,那便是竟全功了!
而對於何時將計劃付諸以行的思慮上,滿寵覺得最好的時機乃是等待賊吳孫權下一次興兵來犯、無功而返的時候。
因為在這個時候,江東各部兵馬才剛剛歸去駐地休整、讓兵將輪休省親。
遇上了突發情況也很難迅速聚集。
如此,就算魏國在調動各部兵馬偷襲皖城時被賊吳細作驚覺了、將訊息傳回建業了,孫權在倉促之間也無法聚兵趕去皖城救援或者是復來圍攻合肥“圍魏救趙”。
算是以時間差來謀取戰事可功成的更大空間罷。
最後一個方略,則是趁此機會全據這片谷地,將這裡打造成為日後攻伐江東的另一個據點。
但滿寵對這個方略言之寥寥。
僅是提了一嘴如今淮南戰線兵力不多,幾是一部兵馬都不能轉去駐守。
如若天子曹叡選擇了這個方略,那就要其他處調遣兵馬來戍守,約莫需要常備精銳戎兵兩萬、士家與郡兵一萬才能有機會守得住。
這個兵力數量.......
魏國不可能做到。
畢竟,整個淮南戰線的常備精銳戎兵,也不過萬餘步騎啊!
但滿寵並非是危言聳聽。
更不是為了天子與廟堂不選擇這個方略,而故意誇大其詞。
這片以皖城為中心的谷地地形閉塞,對於魏國而言,救援的時候難度太大了。
有精銳水師可在大江上往來自如的江東,任何時候都可以驅兵從巢湖或者逆著舒水而上將舒縣給圍困了,也是將魏國進入谷地的道路給堵死了。
如此,江東別遣水師從彭蠡澤進攻皖城,魏國也就無法救援了。
退一步而言,哪怕魏國突破了江東在舒縣一帶的圍堵,也會如往昔前將軍張遼鎮守合肥時一樣,無法及時救援皖城了。
所以說,魏國想佔據這片谷地的前提,是必須要駐紮著充足的常備兵力,來確保城池不會得而復失。
蔣濟對江淮的軍務十分熟悉。
故而,在看罷天子轉來的滿寵上表後,直接就諫言當取第二個方略。
但他疏忽了一點。
那就是透過滿寵上表言及三策的詳略不一,天子曹叡就知道滿寵意在第二個方略了。
若是天子有意取之,又何必還招他來計議呢?
不過是遣數千兵馬的偷襲之戰罷了,又不是先前曹休那種動用十萬步騎的大戰,天子難道還不相信滿寵能排程得當嗎?
“嗯,其二策最是穩當。”
聞蔣濟之言,天子曹叡輕輕頷首,然後便話鋒一轉,發問道,“依蔣卿之間,朕若從洛陽南北軍中分出一萬五千士卒前去相助,可否令我魏國全據廬江郡否?”
呃~
竟是想全據廬江郡?
蔣濟愣了下,也終於知道了天子原來是意在取第三個方略。
“回陛下,臣竊以為難行。”
稍作思慮,蔣濟便朗聲而應,“誠然,洛陽南北軍乃我魏國精銳,可當滿伯寧所言皖城谷地守備須兩萬戎兵矣。然而,陛下,若如此排程,我軍猶弊端有三!”
“一者,乃是糧秣難繼。彼賊吳水師精銳,橫行大江來去自如。而皖城谷地水澤密佈,於我魏國而言,乃四戰之地也!彼賊吳可隨時遣蒙衝鬥艦深入,焚燬城外屯田與村落;縱使我國駐軍不辭艱辛、終日枕戈待旦,猶不能護田糧周全也。”
“二者,則是南船北馬之故。洛陽南北軍兵卒或北人或中原壯士,並不善於臨江跨澤而戰,在皖城谷地掣肘多矣!”
“三者,乃大江兩岸夏秋溼熱、疫癧頻發,非洛陽南北軍可長駐之水土也!”
一番口若懸河解釋罷緣由,蔣濟復行禮諫言道。
“陛下,所謂過猶不及。臣與滿伯寧皆意屬破城虜民而非據地,非是不欲復廬江全郡,委實乃時機未然也。此數年來,我魏國前後有石亭與隴右之敗,且遼東公孫氏猶恣睢、鮮卑軻比能反跡已顯,若有刀兵起,皆賴洛陽中軍馳援也!如今正值陛下著力整頓屯田積弊、推動士家變革之時,臣竊以為,不可因數縣之地而復增用兵之處也。”
對此,天子曹叡耷眼默然以對。
從不時蹙起又舒緩的眉毛中,可以知道他猶不願放棄全據廬江郡的念頭。
故而,蔣濟靜靜等候了片刻後,便又輕聲加了一句。
“陛下可曾記得,前番滿伯寧歸朝之時,恰逢司馬仲達述表至,陛下乃召滿伯寧、劉子揚與臣共計議雍涼御蜀之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