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竟是餘幼薇。
“深夜拜訪,公子仍醉心練劍,難怪修為一日千里。”餘幼薇說,“方才那一道沖天而起的劍氣,著實令幼微讚歎。”
“餘姑娘請進。”白澤將青霜入鞘,心裡卻奇怪這讓人捉摸不透的少女深夜前來,有何目的。
“不了。”餘幼薇說,“我是來辭行的。明日一早,我就要離開渭城,去往河陽了。公子可願意隨我一起?”
“明日就走?”白澤一愣。
渭城告破,大軍短時間內肯定不會離開,因為需要善後的事情太多了。況且慕辰受傷,他現在離開,多有不合適的地方。
於是猶豫不定。
“看來公子是想留下了。”餘幼薇的神色說不出是哀傷還是惋惜,輕輕嘆息,“既然如此,明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公子可願意陪幼微四處走走?”
“好。”白澤當下囑託軍士不必等他,並餘幼薇出門而去。
城中空氣堪稱汙濁。
冬日冷風勁吹,好在兩人都是修行之人,並不因此感到寒冷徹骨。
“剛才你說明日一別,不知能否再見。”白澤問她,“可是你回河陽之後,要離開這裡了?”
白澤還記得那日清河之上,餘幼薇提及故里是在宋國。
“嗯。”二八少女頷首,“家父來信,近日我就準備折返宋國了。公子……”
“這樣吧。”白澤忽然說,停下腳步,看著餘幼薇,“你不必叫我公子,叫我白澤。我也不叫你姑娘,叫你幼微如何?”
餘幼薇微微一愣,點頭,笑著說:“好啊。”
“那你剛才想問我什麼?”白澤說。
“我想問,白澤,你去過宋國嗎?”餘幼薇說。
“宋國嗎,倒是沒有去過。”白澤說,“從我記事起,我就跟我師傅在北境遊歷。去過齊國,也去過大周,但在燕國待的時間是最多的。”
“這樣啊,那倒是遺憾。”餘幼薇說,“宋國在北境最南邊,瀕臨南海,與中州隔海相望。北境七大國我倒是都有走過,可仍覺得宋國是景色最好的地方。”
“那裡煙柳畫橋,是北境琴棋書畫四道宗師的溫床。”餘幼薇說,“如果說北境的畫風是凌厲粗獷的,那麼宋國就是這凌厲粗獷中的獨特溫柔。”
“聽你這樣說,有時間我倒是一定要去宋國看看了。”白澤笑道,“我之前有學過一本劍譜,《大河劍意》。據說是宋國世家的家傳絕學。”
“《大河劍意》?”餘幼薇想了想,“莫不是儒劍宋之問的家傳絕學?聽說宋之問的祖父曾追隨過劍仙李牧之一段時間,後來歸來故里,見瀾滄江江水滾滾,有感而發,觀河悟劍,創出劍道絕學《大河劍意》。”
“原來你也知道。”白澤笑道。
“儒劍宋之問可算是宋國家喻戶曉的人物,十九歲那年一腳入至尊,成為百年來宋國最年輕的至尊修士。”餘幼薇說,“若是我連他都不知道,豈非孤陋寡聞?”
“十九歲入至尊?那當真是個人物。”白澤感嘆。
“不過和你相比,他可就差的遠了。”餘幼薇打趣道。
畢竟是打破當世劍仙李牧之創下十三歲入知微逆天記錄的鬼才,十二歲的知微,堪稱九州五百年來第一人。
這五百年,九州劍道的天花板,是被老劍仙孔周和劍仙李牧之支配的五百年。
可如今看來,屬於李牧之的劍仙時代,即將落下帷幕。
九州將再入群雄逐鹿,天才並爭的盛世——也是無數人將死在證道之路上的亂世。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人道成,何止千萬人流血?
這一夜,白澤徹夜未歸。
待第二天他折返渭城居所時,淒厲的鼓聲突然震動全城。
白澤衝出庭院。
外城飛馬來報,直奔趙盾府邸而去,“報!——城外三十里,大軍來襲!”
河陽攻打渭城,沒有援軍。
那麼奔來的軍隊,只可能是敵襲。
白澤深吸一口氣,縱馬出內城,直奔外城而去。等他奔上城樓,烏壓壓的黑色洪流,已經來到城外二十里的地方。
沖天的魔氣。
懷中青蛇躁動不安。
黑潮大軍帥旗破舊不堪,可白澤目力驚人,依然清楚地在上面看到了一個字。
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字。
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