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夫人見他堅持,便不再打勸了。
“聽你母親說,近些日子來,你雙眼前能覺出影綽有光了?當真是個好訊息啊!”
“是啊,這多虧思大夫妙手回春,自從回鄉後,除了治病,修習思大夫教的功夫也是不敢鬆懈的,感覺身子健壯了不少,真是因禍得福。”尹信有禮笑答道。
思霓笑:“原在大宅中時,你就閒不下,最喜歡學拳腳棍棒,等這眼疾一去,你再跟他正而八經地學吧!”
“聽到了麼,信兒,夫人說你很快能好的,媽可盼著這一天了!”秀英一手撫著兒子的脊背,一手忙將眼角擦淨。
少姝進屋了,向秀英問聲好,便上來招呼尹信出發。
二人在母親們的囑咐聲中,帶著騏騏,說笑著出了院門。
“真是少年不知愁啊,”秀英收回目送的眼神,轉而笑道,“夫人啊,說來也怪,人在洩氣的時候,只消一瞧見孩子,那力氣,就又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了。”
思霓深知她為著獨生子的眼疾,明著暗著流了數不清的淚水,可最後,終究還是為了孩子,重新抖擻起精神來,便深以為然地點頭回應:“秀英嫂,做母親的,都一樣,你為信兒周全得很好了。”
“唉,說真的,當初如沒有夫人開解,我心裡真是最難活不過了!是夫人說苛己甚深亦無用,為著孩子,更要扎掙著想法子。”秀英為這份相知感動,眸色晶瑩流溢,“如今看,信兒眼疾有望痊癒了,我更是誠心地感激夫人的勸慰。”
“你太客氣了,”思霓雙手覆在秀英手背上,謙和地笑,“瞧著他們,嬉戲如常,人家兩個不曉得同病相憐,咱們倒是時時為子相憐呢。”
秀英聽了,變色道:“怎麼,少姝姑娘看著挺好啊,難道……”
“勞你擔憂,沒事的。”思霓搖搖頭,叫她放心。
原來,少姝幼時,曾患過一次風寒引起的重疾,昏迷不醒了數日。彼時,思霓先夫郭如昑仍在世,夫妻倆為了女兒焦急得寢食難安。有一日,不知怎的,小姑娘忽地睜開了眼睛,要吃要喝,竟全好了。只是後來發覺,當她思慮情急之時,就會渾身抽抖,不能自抑,好在也不是常犯的。眾人無法,都以為是幼年重疾落下的病根。郭如昑逝世那年,少姝不過七歲上下,當時她病起最急,極重時甚至昏厥倒地,秀英記得深切,心中也為他們父女情深緣淺而慨嘆不已。
過後,人們問少姝病時有何等情狀,她就說,覺著身子裡有股力量橫衝直撞,後來她自己試出,病起時如能飛快地奔走,便可舒解一大半——這是哪門子的藥方?當時他們只當她小孩子說胡話罷了。
這時,思霓又開口了:“少姝這孩子的病,原是身心不調所致,這自然是不能怪她。心性太過多思明敏時,極易誘發此病,我帶她回到狐岐山,成天悠遊在山間水畔,竟不藥自愈。”
“人們成天說思大夫醫術了得,殊不知夫人博學,不用藥亦可治病啊。”
“秀英嫂過譽了,不過是少姝的情形恰好適用此法。這病起時,照她描述,心中如有洪水肆虐,一味堵截遏制,可能一時有效,但終會遭到更加猛烈的侵襲。”思霓又打了個比方。
“可是,難不成不管不顧就能得治麼?這又是什麼道理啊?還請夫人明示。”
“洪水要奔流,就讓它奔流,且要想出法子讓它奔流。上古聖賢治水,擅用疏通之法,自有其道理。少姝看著,好像一切自在由她,卻不知是我在為其心‘疏通’,通達之後,心力將如匯入正軌的河流,又隨其奔流匯聚而成大江大流,此時,心力已能自控,再遇大風大浪,孩子也不會因一時接受不來而犯病,她也得以更好地過日子了。”
“夫人的治療之法,真是聞所未聞啊!”秀英呆了半響,由衷地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