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千里在黑山屯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後雖然沒再公開提及黑風口的事,但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葉凡那小子,太滑了,不像個普通的村幹部。
柳如霜那個小丫頭,看著天真,說起地質名詞來卻一套一套的,也不簡單。
他把這事跟幾個心腹私下裡嘀咕了幾句,其中一個平日裡就愛琢磨事的辦公室主任眼珠子一轉,給他出了個主意:“馬局,既然地質隊和您都覺得那礦沒什麼大價值,但黑山屯又確確實實在採那種黑石頭,會不會是……那種石頭,有別的什麼特殊用途,咱們不知道?”
馬千里一聽,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想起王來福顯擺的那幾塊石頭,確實沉甸甸的,透著股子不尋常。
“那依你看呢?”馬千里問道。
辦公室主任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我聽說,有些地方,用含鐵的礦渣或者品位低的鐵礦石,摻在水泥裡,或者直接當骨料,能增加混凝土的強度和密度,用在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工程上,比如橋樑墩臺、重型廠房地基什麼的。黑山屯那些石頭,會不會是這種路數?”
馬千里眼睛一亮:“哦?還有這種說法?”
他平日裡主要管冶煉,對建築材料方面涉獵不多。
“我也是聽一個搞基建的親戚說的,不一定準。不過,馬局,這事兒咱們不妨留個心眼。”辦公室主任建議道,“可以找個由頭,讓下面的人去摸摸底,看看他們採的那些石頭,到底都弄到哪兒去了。”
馬千里點了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如果黑山屯的石頭真有這種特殊用途,那也算是個小小的發現,至少能證明他馬千里不是白跑一趟。
卻說黑山屯這邊,自從劉鐵匠用“廢石”打出了農具,採石場那些黑不溜秋的石頭疙瘩,在村民眼裡也變得不那麼“廢”了。
葉凡趁熱打鐵,又想出了新點子。
這天,他把王大壯和二柱叫來。
“大壯,二柱,交給你們一個任務。”葉凡指著採石場那邊堆放的,經過初步篩選,去掉明顯雜石,只剩下那些顏色較深、分量較沉的“貧鐵礦石”,“你們帶幾個人,把這些石頭,給我砸碎了,砸成拳頭大小,或者更小一點的石子。記住,大小要儘量均勻。”
王大壯一愣:“凡哥,砸這玩意兒幹啥?鋪路?”
“鋪路是一方面。”葉凡笑道,“還有別的用處。你們只管砸,越多越好。砸好了,就堆在路邊,用草蓆蓋好。”
王大壯和二柱雖然不明白葉凡的用意,但對他的話向來是令行禁止,二話不說,就帶人叮叮噹噹地幹了起來。
一時間,採石場除了開採石料的聲音,又多了砸石頭的聲音,好不熱鬧。
過了幾天,恰逢王來福又一次來黑山屯“聯絡感情”,順便也是想再探探“奇石”的虛實。
他這次學乖了,沒直接問礦的事,而是繞著彎子打聽村裡最近的動向。
葉凡像是早就等著他似的,熱情地把他讓進村委會,又特意讓柳如雪炒了兩個好菜。
酒過三巡,葉凡才“不經意”地提起:“王科長,您是供銷社的大科長,見多識廣。我這兒有個事,想跟您請教請教。”
王來福一聽葉凡有求於他,頓時來了精神,拍著胸脯道:“葉老弟,有啥事你儘管說!只要老哥我能辦到的,絕不含糊!”
葉凡嘆了口氣,作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王科長,您也知道,我們採石場採出來的那些黑石頭,說是貧鐵礦吧,品位太低,鍊鐵不划算。可就這麼扔了,又覺得可惜。最近我們尋思著,把它砸碎了,當石子用。您瞅瞅——”
說著,他從牆角拿過一個小簸箕,裡面裝著一些砸好的黑色石子,大小勻稱,稜角分明,在陽光下隱隱泛著金屬光澤。
“我們發現,這玩意兒鋪路特別好,比普通的青石子耐磨,踩上去也紮實。就是不知道,這東西,除了咱們自己用,外面有沒有人要?”葉凡一臉“誠懇”地看著王來福。
王來福拿起幾顆石子,在手裡掂了掂,又互相敲了敲,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他想起馬千里那位辦公室主任的話,心裡咯噔一下,莫非……還真讓那小子給蒙對了?
他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葉老弟,你這石頭,看著確實不一般。要說用嘛……我想起來了!我有個遠房表舅在縣建築公司當採購,前陣子他還跟我念叨,說他們接了個活兒,要給縣裡新建的棉紡廠修個大型沉澱池,對混凝土的標號和密度要求特別高,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特種骨料呢!”
葉凡心中暗笑,這王來福,還真是個“人才”,這麼快就給自己找好了“下家”。
他臉上卻露出驚喜的表情:“哦?還有這等好事?王科長,那您看,我們這石頭,他們能用得上不?”
王來福捻著下巴上的幾根稀疏胡茬,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這個嘛……我還得替你問問。不過,葉老弟,醜話說在前頭,這要是真能成,你可不能忘了老哥我的好處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葉凡連忙道,“王科長您要是能幫我們把這批‘廢石頭’賣出去,解決了我們村的大難題,我代表黑山屯全體鄉親感謝您!到時候,該有的孝敬,絕對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