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輕拂著葉凡的臉頰,帶來一絲冰涼的刺痛,與他肺部火燒火燎的感覺形成了奇異的對比。
他就那樣趴伏在雪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絲艱難,彷彿要將周圍稀薄的冷氣全部吸入胸腔。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周遭除了風聲,再無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微弱的力量開始從僵硬的四肢百骸中重新甦醒。
他撐起身體,動作帶著明顯的遲滯,抖落了外套上的積雪。
目光投向不遠處那幾道依然蜷縮在樹杈間的身影,他們像是在寒風中凍僵的鳥雀。
“沒事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林間的寂靜。
“你們下來吧。”
樹上傳來一陣悉索的響動,帶著明顯的猶豫和劫後餘生的驚悸。
片刻之後,一道道身影才開始笨拙地、緩慢地從樹上滑落。
他們的動作僵硬,顯然是嚇得不輕,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
雪地上響起幾聲沉悶的落地聲,濺起小片雪花。
二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葉凡跟前,往日裡咋咋呼呼的臉上此刻一片煞白,眼神裡盛滿了未經掩飾的擔憂。
他張了張嘴,撥出的白氣迅速消散在冷冽的空氣中。
“葉凡哥,你……你沒事吧?”
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與他平日的粗獷截然不同。
葉凡的嘴角艱難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在這冰天雪地中,倒像是一抹微弱的星火。
他臉上的血汙已經凝固,笑起來更添了幾分猙獰下的輕鬆。
“沒什麼大事。”
“死不了。”
這幾個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剛才經歷生死一線的不是他自己。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湊到了深坑的邊緣,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一股混合著泥土腥氣與血腥味的寒意從坑底絲絲縷縷地冒上來。
先前那黑瞎子驚天動地的咆哮與撞擊聲猶在耳畔,此刻的死寂反而更讓人心頭髮毛。
一個年紀稍輕的後生,聲音帶著明顯的哆嗦。
“那頭黑瞎子……一動都不動了。”
“它……它是不是……死了?”
那未竟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未知結果的恐懼與一絲僥倖。
葉凡的眼神卻與他們不同,在其他人還沉浸在後怕中時,他黝黑的瞳孔裡閃過一絲精明的光亮。
這大傢伙,無論是皮毛還是熊膽,拿到供銷社去,都能換回不少錢和票。
他站直了些,儘管腿上的傷依然讓他有些踉蹌,但一股新的念頭支撐著他。
“我下去看看。”
他的話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水面,在眾人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瀾。
二柱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餘幾人也是一臉錯愕,隨即便是此起彼伏的低聲驚呼。
“葉凡哥,你這是瘋了嗎?”
二柱的聲音都變了調,充滿了焦急與不解。
“幹嘛冒這麼大的風險?”
“萬一……萬一它只是裝死呢?”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帶著哭腔。
葉凡只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那眼神平靜得有些可怕,臉上卻又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富貴險中求。”
這句老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
“那畜生捱了我好幾槍,又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他伸手拍了拍斜挎在肩上的獵槍,冰冷的鋼鐵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心。
“我手裡還有傢伙。”
“有什麼好怕的?”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強烈的自信,彷彿那深坑裡的不是一頭隨時可能暴起的猛獸,而是一堆唾手可得的鈔票。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心中依舊惴惴不安,但葉凡的鎮定多少也感染了他們。
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有人先點了點頭。
二柱重重地嘆了口氣,白色的霧氣從他口中噴出,又迅速消散。
大家不再多言,默默地從各自的背後解下捆綁行李的麻繩。
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指笨拙地將一截截麻繩打結相連,很快,一條粗陋卻足夠結實的救生索便成型了。
那麻繩的纖維粗糙,摩擦著他們冰冷的手掌。
葉凡接過繩子,用力拽了拽,測試著每一個繩結的牢固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