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著鋼筋水泥的車隊,像一條歸巢的巨龍,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
每一輛獨輪車吱呀作響的聲音,每一音效卡車的轟鳴,都像是勝利的凱歌。
村民們雖然累得汗流浹背,但臉上卻掛著這輩子都少有的燦爛笑容。
希望,就裝在這些沉甸甸的麻袋和鋼筋裡,觸手可及。
趙衛國走在隊伍最前面,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手裡的撬棍被他當成了指揮棒,在空中揮來舞去。他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壯觀的隊伍,咧開的大嘴就沒合上過。
車隊行至一個叫“一線天”的狹窄山口時,走在最前面的解放卡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跟在後面的獨輪車隊也紛紛停下,村民們不明所以,紛紛探頭張望。
只見山口處,橫著三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在八十年代初的縣城,這種車,比縣長還稀罕,是身份和權力的象徵。
車門開啟,呼啦啦下來了十幾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年輕人,一個個流裡流氣,神情倨傲,一看就不是善茬。
為首的一個人,從中間那輛伏爾加轎車裡慢悠悠地走了下來。他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米色西裝,頭髮梳得油光鋥亮,手裡還夾著一支雪茄,跟周圍黃土漫天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輕蔑地掃了一眼塵土飛揚的村民和那輛破舊的卡車,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孃的,哪兒來的狗,敢擋咱們的路!”趙衛國脾氣火爆,拎著撬棍就要上前。
葉凡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打量著那個米色西裝的年輕人,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看來,這爛尾水泥廠的背後,故事比劉師傅知道的還要多。
“各位鄉親,把車停一停,把東西卸下來吧。”米色西裝男吐出一口菸圈,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說道,“這車上的東西,是我的。你們可以滾了。”
他的話音量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村民中炸響。
“你放屁!這憑什麼是你的!”
“這是我們辛辛苦苦搬來的!憑什麼給你!”
“你誰啊你!”
村民們頓時群情激奮,紛紛舉起了手裡的鐵鍬和鋤頭,將車隊圍得水洩不通。辛苦了一天的勝利果實,眼看就要到家了,怎麼可能讓別人一句話就搶走?
趙衛國更是氣得滿臉通紅,指著那年輕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麼東西!張嘴就要搶東西,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米色西裝男對村民的憤怒視若無睹,他身邊的一個黑西裝上前一步,囂張地喊道:“都他媽給老子閉嘴!這位是吳凱吳少!這水泥廠,就是吳少家裡的產業!裡面的東西,當然也是吳少的!你們這群泥腿子,偷了東西還敢這麼橫?”
吳凱?這個姓氏,讓葉凡想起了什麼。他記得劉師傅提過,水泥廠專案爛尾,是因為負責的領匯出了事。那個領導,好像就姓吳。
“原來是吳副縣長的公子。”葉凡淡淡地開口了,“失敬。”
吳凱顯然沒想到這群泥腿子裡,還有人知道他父親的身份,他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致地看向葉凡:“哦?你倒還有點見識。既然知道我是誰,那就該明白,這些東西,你們吞不下。識相的,把東西留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吳少說笑了。”葉凡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第一,這家水泥廠,是當年省裡撥款、縣裡立項的國家工程,不是你吳家的私人產業。裡面的所有物資,都屬於國有資產。第二,我們不是偷,也不是搶。我們是奉縣交通局錢大海局長的命令,在周書記的指示下,對這批瀕臨損毀的國有資產進行保護性轉移。人證物證俱在,不知道吳少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些東西是你的?”
葉凡一番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直接把“偷”的帽子給扣了回去,還把錢大海和周書記兩尊大佛給搬了出來。
吳凱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年輕人,邏輯如此縝密,口才如此犀利。
“少他媽拿錢大海和周書記來壓我!”吳凱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錢大海算個什麼東西?周書記日理萬機,會管這點破事?我爹當年為了這個廠子,跑斷了多少腿,求了多少人!現在他落難了,你們這群豺狼就想來分一杯羹?門兒都沒有!”
他顯然是被葉凡戳到了痛處,有些氣急敗壞。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這些東西,要麼,你們留下。要麼,我把你們的腿打斷,再把東西留下!”吳凱把雪茄往地上一扔,用腳尖狠狠地碾了碾。
他身後的十幾個黑西裝,立刻“嘩啦”一聲,從懷裡抽出了明晃晃的鋼管和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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