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燭,輕聲細語。
女子向婆婆道明去意,也向婆婆感謝這些天的收留照料。婆婆雖然不捨,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女子,於是吩咐半夏、小茴連夜打點行李,一切交代妥當才不再說離別之事。
“姑娘可有想起什麼來?”
“沒有。”
女子在谷中住了這麼久,谷中的人只知道她的名字叫月,再無其他,只因連女子自己都不記得她的身世,故此大家多有擔心。
“這可怎麼好。”
婆婆又擔憂起來。
“不要緊。”
女子拿起剪刀剪短燭心,忽然一縷風鑽進門縫裡,吹斜了蠟燭,女子於是起身將門關緊,夜裡的風還有些涼。
“姑娘孤身在外,總要有個人照應才好,我已經讓人給公子送信。”
“不要緊。”
女子回眸一笑,“婆婆,我四處走走就回家,不會呆太久了。”
“唉!”
婆婆拿起桌上的衣裳,左右細細看了看,“姑娘有這門女紅手藝,在外面總不會餓著,老婆子我就不操心了。”
女子走回婆婆身邊。
“婆婆試試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我晚上拿回去再改改。”
“好。”
婆婆換上衣裳,就穿著和女子聊到了三更天。
“姑娘若在外面不想回家,就和公子回忘川來住,谷中有半夏、小茴她們這麼多人作伴,總比一個人住好。若姑娘不喜歡吵鬧,谷中還有公子,公子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自幼研習醫術。姑娘可以跟公子學學醫術,訪山問藥,一樣順心度日。”
“多謝婆婆的苦心。”
她不明白婆婆為何有此看法。
見外面天色已晚,女子這才請安回去晚睡,婆婆將女子送到走廊外,
月下忘川,不時刮來一陣風。
慢慢,女子已經走遠,婆婆還不肯回去,她低頭掖了掖衣領,依然望著女子的背影。
“天冷了,姑娘多添些衣裳。”
女子停下腳步,卻有些不敢回頭,多日朝夕相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然聚散有時,再見無日。一息之後,女子提著燈籠轉過身來,輕輕點頭。
“婆婆保重。”
“去吧!”
婆婆欲言又止,女子也不忍婆婆一直站在風裡,應了一聲“嗯。”
於是轉身而去。
廊邊的婆婆目送女子離開,見女子漸漸沒入月色,婆婆這才回屋將門關緊,片刻吹滅了房中燭火。
第二天,卯時剛到,女子便起了床。
她重新換回自己的衣裳,脫去髮間的玉簪,一條絲帶將頭髮綰起半束來。
“總該去看看,你在怕什麼呢!”
她有些忐忑,一晚上輾轉難眠,好歹出一回遠門,他日神女峰上,山川入畫總不會嘲笑她畫中無神,徒有其表。
“姑娘,你起來了嗎?”
“進來吧!”
房間外,半夏和小茴拿著包袱正走進來,看見女子打扮也不再多說,只簡單收了些用物,再帶上婆婆吩咐的東西,已經滿滿裝了一包袱。
女子沒有推辭全都收了起來,準備完畢,方由兩人引著出了門。
天尚未大明。
半夏、小茴一前一後,手中各提一隻燈籠,女子走在中間,三人一路走一路說著離別的話。女子在谷中住了月餘,平日裡少言語,卻得盛情相待,感激於心。三人又聊些這谷裡的四時之別,不知不覺便到了路口,三人都停了下來。
“姑娘,我們就送到這了。”半夏說。
小茴哽咽道:“記得回來看我們!”
女子接過包袱,“嗯。”
半夏:“姑娘保重。”
“你們也是。”
女子將包袱背在肩上,舉步而去,前行之路雖然迷茫,她卻滿懷憧憬,或許她還能再見到紅衣,在歧城住上幾天,逛逛燈會煙火,看看都城的熱鬧,一起回神女峰去。
這時,紅日探出山頭,山路崎嶇,一抹身影越走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