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伊搖了搖頭:“不對,你看那。”顧婉伊向前方一指,蕭祺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在這座關隘的城門之中,有一個人形,之前蕭祺並沒有注意,只當是一個士兵,此刻細看,卻發現有些怪異。
這個人形身後有兩對巨大的羽翼,一上一下伸出,卻比尋常翼族人的羽翼大了許多,足足有臂展的四五倍長,如同背後背上一個巨大的十字,看上去十分不協調。雙手分別握著刀劍,右手握刀指天,左手的劍卻反手插入自己的胸口,穿胸而過,但不見鮮血,眼神肅穆而莊嚴,也沒有絲毫痛苦的神色。留下這些壁畫的人的技藝實在是出神入化,時隔數百年,仍覺栩栩如生,威嚴猶在,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這是翼族所有神祇的主神,德利爾古神,右手刀刃指天,是為誅邪,左手劍刺胸膛,是為罪己。這應該不是人類畫上去的吧?”顧婉伊看到蕭祺臉上的表情,笑道。
“翼族先祖教誨,對敵人,必以雷霆之勢,不可姑息;對族人,需以常心度量,不失公允。”顧婉伊目光又回到那塊石壁之上,輕輕說著,如同在暗暗禱告。
“誅邪與罪己……那這幅壁畫便是……”蕭祺突然想到初次見到顧虞時,他講述的往事。歷史何其錯綜複雜,蕭祺本對各種說辭都不願採信,即便是顧虞提起“穿心之戰”,他也努力安慰自己是顧虞特意的設計,但此時見到這幅巍峨的壁畫,蕭祺越發恍惚,不知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這畫中,應該便是當年葉驍元誅殺翼族的平峪關。
顧婉伊點頭道:“不錯,應該便是爺爺口中的平峪關。許是當年翼族先祖憤懣不平又無力復仇,借德利爾古神之名警示後人。清水間族人或許都淡忘了,沒想到數百年後,先祖遺魂,仍然迴盪在這山腹之內。”
顧婉伊語氣平靜,蕭祺卻心情複雜,彷彿心口被重重踩了一下,他問道:“所以你特意將我帶來這裡,是要在古神面前,告慰英靈?”
洛小羽一頭霧水地看著蕭祺和顧婉伊,顯然不知兩人在講什麼。這段往事許多翼族人不願再提,因而洛小羽也所知甚少。顧婉伊一臉嚴肅地看著蕭祺,半晌不說話。蕭祺表情越發凝重,手心冒出汗來。顧婉伊的身手他見識過,動起手來他沒有必勝的把握,最好能一擊制敵。他心裡暗暗衡量著,嘴唇發乾,卻生不出一絲一毫出手的念頭和力氣。
看著蕭祺鼻青臉腫的臉上緊張的表情,顧婉伊忽的“噗嗤”笑了出來:“瞧你這表情,眼睛瞪這麼大,倒像個蛤蟆!”
蕭祺愣了一下,不去理會顧婉伊這奇怪的修辭。他扭過頭去看那幅壁畫,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幾百年前的恩怨,我可沒興趣。”顧婉伊突然輕輕嘆了口氣。蕭祺從未聽到顧婉伊用這般語氣說話,有些詫異地轉身。
“你帶我來這,便是想要我儘量幫幫顧族長吧?”
顧婉伊笑了笑,似乎並不因蕭祺猜到自己的心思而意外,笑道:“我料想你也猜得到。兩族的恩怨我沒有興趣,但外邊那麼多新鮮的地方和玩意兒,我可眼饞得很。若是因為爺爺當日的態度令你不滿,我還希望你不要因為此事,隨意搪塞了爺爺。”
顧婉伊很少有這般認真的時候,看著顧婉伊熱切的目光,蕭祺全然沒想起當日回覆顧虞時的種種理由與顧忌,認真地說:“顧族長說的一通,我不分真假,也不在乎,不過我答應你,一定盡力而為。”
顧婉伊粲然一笑,扭頭對一旁聽得莫名其妙的洛小羽喊道:“那便好了。走!夜熒草就在外邊兒,幫我發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