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祺趴在山丘之上,伏低了身子向山丘下張望,只偷偷露出一個頭。這裡已經位於峪州西北部,丘陵林立,這裡的綠植已漸漸稀疏,從遠距離望去,如同一匹顏色漸變的錦緞從東南向西北逐漸鋪陳開來。到了西北部,目光所及處已接近一片黃褐色。這意味著再往西走,就要到到達荒涼偏僻的黎州境內。
這座山丘之下,一隊人馬順著山勢蜿蜿蜒蜒地向前推進。隊伍的最前方飛揚著一面旗幟,旗幟上是一個狼頭,長長的獠牙如匕首一般伸出,顯得猙獰而可怖。整面旗都是黃褐色,唯獨那獠牙,卻被塗成血一般的鮮紅。蕭祺認得這是黎州沙疆城的旗幟,他默默點算人數之後,悄然沿著山丘滑下。
他看向柳清雪等人,輕聲道:“是沙疆城的隊伍,足有數千人。”
柳清雪皺眉說道:“沙疆城的人為何出現在峪州?”說著,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是從雲州回來的隊伍?”
“按時日算,倒是很有可能。”蕭祺點頭,“葉衡秋和平南王圍剿中州皇城,為避免引火上身,沙疆城的人選擇繞道平峪二州倒是合情合理。”他說著注意到穆長笙臉上不自然的神情,便閉口不言。
“沙疆城班師,倒是勝過整天在蕭柳兩家面前轉悠,只不過他們能安安全全回來毫無阻攔,難道是你的信沒能送到奔海城?”柳清雪看向蕭祺,顯然仍有顧慮。
還不待蕭祺說話,穆長笙突然插嘴道:“你是奔海城中人?”然後他自言自語:“啊!對了,你姓蕭……那麼你便是成紀王的二公子?”
“二公子另有其人,我只是成紀王的義子,在與雲州之戰中重傷失散,至今不曾回過奔海城。”蕭祺淡然回答。
穆長笙卻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那麼說你還不知奔海城的事了?”
“什麼事?”蕭祺皺眉問。他們由於與顧婉伊同行,一直走的都是最偏遠,人煙稀少的地方,因而很久不曾聽聞隆元王朝的訊息,連葉衡秋圍攻中州的訊息也是在城郊遇到幾個獵戶,從他們閒談中得知。
“奔海城被攻陷了。”
簡單幾個字卻如同晴天霹靂,蕭祺愣在原地,半晌後才冷聲問道:“是誰幹的?”
“東流城,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據說蕭夫人等人逃出去與成紀王在雲州匯合了,只不過……只不過有傳聞說奔海城大公子落在了東流城手裡,生死不明……”穆長笙臉上少有地露出猶豫的神色。
柳清雪急忙問道:“那柳家的人呢?”
穆長笙瞪大了眼睛看著柳清雪,片刻後才露出恍然的表情,答道:“許是和蕭夫人一同逃走了,不曾聽聞柳家人被東流城擒獲的訊息。東流城與柳家又無過節,應該不會輕易得罪。”
柳清雪稍稍鬆了口氣,旋即卻又緊張地注視著蕭祺,生怕他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顧婉伊雖聽得不甚明白,但也眨巴著眼睛,好奇地扭頭看向蕭祺。只見蕭祺臉上表情從憤怒漸漸木然,而後完全平靜下來,
“擔心也是無用,不如先辦好眼前的事。”蕭祺面無表情地說。
“你就不回去看看?”柳清雪忍不住問道,“你當真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蕭祺淡然道:“就算回去,我一人也無濟於事。何況眼下,還有別的要緊事。”
顧婉伊輕聲道:“你不必如此的,有穆大哥在,你不用擔心我。柳姐姐說得對,這麼大的事,你該回去的,你護送了我一路,黎州就在眼前,你也算不得背信棄義。何況若耽誤了你的事,我可過意不去。”
蕭祺搖了搖頭,不再做聲,卻帶頭沿著山丘向前走去。顧婉伊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柳清雪嘆道:“就是個倔木頭。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一個義子也輪不到他主持大局,倒……倒也不全是為你,你也不用愧疚。”
顧婉伊回過神來,盈盈一笑:“柳姐姐放心,我沒事的,只是又要麻煩他了。”
柳清雪注視著顧婉伊臉上的神情,突然輕輕地說:“其實他心裡有你,你難道不明白他的心思?”
顧婉伊一愣,臉頰染上一層緋紅,片刻後才露出一個輕柔而黯淡的笑,說道:“蕭……蕭大哥待我這般好,我心裡自然也清楚。只是我孤身一人,身負全族的深仇大恨,又是翼族人,這些事情,我從不敢奢望。”
她垂下眼瞼,柳清雪瞧著莫名地有些心疼。這些日子顧婉伊顯然比初見之時開朗了許多,已然又是那明麗的少女。她不似當初苦大仇深,只是有些時候柳清雪仍能感覺到她身上如同流水一樣,緩緩流淌,輕柔而悠長的悲傷。
柳清雪思索著,卻突然看見顧婉伊揚起頭來,笑著問:“柳姐姐這麼關心蕭大哥,莫不是也對他……”說著,她故意放慢語速。
“胡說!”柳清雪急忙道。
“我可還沒說對他如何呢!”顧婉伊吐著舌頭衝柳清雪笑道。
這丫頭還有些古靈精怪,柳清雪如此想著,不自然地扭開頭去,說道:“你別誤會,我只是敬服他情深意重,並無他意。”
“那是自然,柳姐姐放心,我可不會在蕭大哥面前胡說的。”顧婉伊信誓旦旦地說,臉上卻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後不等柳清雪答話,腳尖點地,向前躍起。
柳清雪一時語塞,如同拿一個調皮的孩童無可奈何。不知從何時起,柳清雪已默默將顧婉伊的事放在心上,看著這個重新開朗起來的少女,她心情也輕快了些。
柳清雪扭頭去找蕭祺,卻發現蕭祺又趴在山丘之上向下探望。片刻後,蕭祺快步走了回來,臉色凝重,說道:“有些古怪。”
“如何?”
“這支隊伍已通行了大半,卻有數人慢慢地拖在了最後,與其他人拉開了好些距離,不知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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