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地形平坦,城鎮密集,往來交通也大多便捷,除去平州北面靠近中南峽谷的地界覆蓋著大片的森林,平州疆域內少有深山,因此也少有人跡罕至的世外絕境。
如今西邊的峪州,大煦新帝葉傾從長音谷南伐,率先攻破禹城,繼續向南挺進,意圖打通中州與慕州間的通道,與西進企圖吞併峪州的齊國公齊烈發生數次交鋒,為求穩妥,西進受阻的齊烈率部退回平峪關,在峪州以東阻擊起葉傾的部隊,雙方僵持已有數月。東邊的成紀王也多次興兵,力圖將雲州衛世和東流城方氏殘餘的勢力連根拔起,北境朔州柳家也與其聯姻,更是參與了青州的多次戰役,除了一早被葉傾佔據的昌州之外,成紀王的勢力已遍佈整個東境。
相較起來,平州尚未被戰火波及,還算安定,於是湧入了一大波難民,魚龍混雜,滋養了許多情報販子。各大市鎮成了情報交換的重要樞紐。胡庸淳便是在這種時候到的平州。
胡庸淳揹著行囊沿著小溪走著,此處離附近的村落並不遠,溪邊時常能看見洗衣婦留下的皂角泡沫的痕跡。胡庸淳反而有些拿不準了,不禁懷疑起自己得到情報的準確性,他要找的人,真會在離村落這麼近的地方嗎?此人的難纏,之前同行們是有目共睹的。這次讓自己的線人探到蹤跡,還是在這村落附近的地方,難免讓胡庸淳懷疑這是個陷阱。
但胡庸淳並未因此止步。做情報生意的,哪個不是刀尖舔血地過活,更何況,這次的下單主顧特殊,他不能不親來。
他一路前行,竟是走上了一座小山,這裡已少有人跡,山澗的微小溝渠收納著雨水,匯聚成小溪緩緩流下,滋養著下游的村落人家。胡庸淳跪在溪邊,捧了一抔水潑在臉上,路上的勞累頓時被淘洗去幾分。
他放下行囊在溪邊整頓一番,脫了鞋襪伸進溪中。休整時,他下意識地將手探進懷中摸出一枚玉石,在手裡把玩著,就像財主們把玩手中的扳指。儘管他並非商賈之人,但多年來商行是他藏身最多的所在,因此他對商品寶貝的判定也多少有些眼光。但眼前這枚玉石卻是肉眼可見的成色平平,若拿去商行,怕是會被笑話。可自離開沙疆城,胡庸淳始終隨身帶著此物,還託人做成了個小掛墜,就寢時也放在枕頭下,珍視非常。
他腦海裡浮現出一些往日的畫面,畫面裡日光毒辣,整個城池都冒著熱氣,只有一人周身散發著冷光,站在附近,都覺得涼爽幾分。他一邊想著,一邊不自覺地在嘴角掛上幾分笑意。
笑了片刻,他忽然反應過來,差事還未辦完,連忙收拾著站起身,繼續往小山深處走去。
前方已走到這座小山的邊緣,草木逐漸稀疏,胡庸淳在前方崖邊光禿禿的石壁上,看到在山脊側方的石頭或立或堆疊,彼此聯結,風吹日曬,長成了一個斜斜向上的形狀怪異的坡面,與另一側的石壁恰好形成一個空腔。
在這空腔之下,有一座篝火,顯是剛剛熄滅,還輕輕飄著白煙,在山野之間拉出一根長長的絲線,隨風飄揚。
胡庸淳心頭一涼,劍刃的冰冷的觸感抵近後頸的肌膚,讓他汗毛聳立。與此同時,他已感到了背後徹骨的殺意,一時僵在原地不敢動彈,腰間用來傳信的訊號彈,卻是碰也碰不到。
“你在找我?”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胡庸淳不敢亂動,自然也不敢回頭,只僵硬著脖子答道:“是……是段心南老前輩麼?”
段心南哼了一聲:“那就確實是在追蹤我咯?之前給星羅的教訓不夠疼不夠直接麼?”
“是有客人擔心段前輩,特意委託我們前來看望,求個安心。”似是擔心段心南不信,胡庸淳又補充道,“背囊裡是一些藥物和乾糧,特意為前輩準備的。說起來這位客人段前輩應該也認得的,是北境柳家的柳清雪柳姑娘。”
段心南不語,胡庸淳卻感到背後一輕,行囊的揹帶已被斬斷落在地上。他依舊不敢回頭,世人都知道,段心南可有兩把劍。
段心南在行囊中翻找了一番,確定只有藥物紗布和乾糧等一干雜物,便丟到一邊,繼續道:“我沒事,你回去轉告她,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否則一點小恩小惠,不夠救她的命。”
“對了,段前輩交代的事,晚輩這也有些訊息。”
胡庸淳頃刻間感到身後殺意一洩,甚至隱約可以聽見段心南輕微喘息聲。一句話,段心南經心神激盪至此。
“繼續說。”開口來,仍是那個蒼老的聲音。
”可否讓晚輩轉過身來講話?“
段心南不置可否,那便是同意了。胡庸淳緩緩轉過身來,只見段心南上身沒有穿衣服,卻是用紗布將右胸到腹部裹了個嚴嚴實實,左腿也纏了些紗布,從紗布邊緣,隱約能看到紫黑色的創口,似乎是被灼燒所致。他的臉色看起來也並不太好,花白的鬍鬚幾乎和臉色融為一體,不過也可能是剛剛情緒劇烈變化所致。看來他遠沒到傳聞中那般傷到奄奄一息的程度。
胡庸淳繼續說道:”段前輩要找的人,終於在南疆那邊打聽到訊息。“
”南疆?“聞言,段心南臉色陰沉了大半,語氣冰冷,大有心中不快大開殺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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