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破雲層的第一波鼓聲自遠處盪開,這富有節奏的一錘又一錘的咚咚之聲,將蘇羨從茫然中拉回,原來她睡得並不久。
但或許因為昨日下午醉酒後的小睡,此時已沒了睏倦,她開始梳洗,想著接下來的對策。
如果可以,她倒真的想把江渙綁了審一審。
她腦子裡勾勒出江渙被繩索縛住任人擺佈的模樣,不知道他會是臨危不懼雲淡風輕,還是楚楚可憐柔弱無力。
不過最好的還是識時務,上下嘴皮一碰就把肚子裡那點秘密都倒出來,免得她費力,做夢都惦記。
腦子裡調戲一番,蘇羨心頭倒是愉快了幾分。畢竟無論如何,還是得從江渙這裡下手,現實中無可奈何,幻想中撒撒氣也好。一想到等會兒還得笑顏以對,她在腦子裡將綁他的結又紮緊了些。
“夫人今日氣色甚好,想必昨晚休息得不錯。”
見到江渙,他依舊溫雅,笑若春風,看起來溫和無害得讓她為方才腦子裡又捆又打的那點小念頭心生愧疚。
“夫君看起來也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她出自真心的奉承,畢竟有著一副好皮囊,怎樣看都自帶打光。
江渙臉上笑容未變,心下卻又覺涼了幾分。之前他還以為夫人說他面色憔悴是由衷關切,原來都是隨口誆騙,不然怎的一夜未眠還能有什麼奕奕神采。
“不知夫人今日有何安排?”
“無事,只待夫君歸來。”
蘇羨笑得溫婉,雖然粘住他不一定有用,但面對當下無路可選的局面,不粘著更不會有什麼收穫。萬一他被她的溫柔體貼打動,就對賢妻吐露所有呢。
江渙笑笑,“時候不早了,我先前往衙署應卯。”
不知夫人今日這份脈脈含情,又是想從他身上探些什麼。
“那夫君可帶好傘,莫被雨淋溼身子。”
我可真是暖心可人,蘇羨對自己表現滿意。
夫人真是煞費苦心,江渙不動聲色看她做戲。
待目送江渙出了門,蘇羨回屋重新爬回床上,吩咐梅香:“巳時再叫我。”
雨天昏暗,諸事不宜,只宜睡覺。她重新閉上眼睛。
江渙的笑容在出門後隨著絲絲細雨歸於塵土,沒了往日的和煦。雨絲敲打在傘面上,發出輕而急的噼啪聲,傘下之人格外安靜地穿過一條條街。
經過煙霧升騰的茶攤食棚,新出爐的芝麻胡餅金黃脆亮,坐在攤上大口咬著胡餅的少年視線看似不經意間落在他的身上,與他的目光短暫相接,又若無其事的收回。
江渙緩步穿過吆喝與喧鬧,神色無異。卻在走出幾尺後,輕聲開口:“可曾注意到方才棚下第二張桌案左側的少年?”
“注意到了。”風翎答道,“昨日曾在宴上做過短工,雖簡單更換了裝扮,但基本可認定是同一人。”
“那該怎麼做就不用我說了。”江渙淡淡道。
“屬下明白。”風翎應聲。
梟嘴巴一點點張大,閉上眼打了一個大而緩的哈欠,將最後一口胡餅塞到嘴裡咬了幾口後吞下,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他看著江渙與隨從二人逐漸遠去變小的身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也繞過面前的桌椅,從小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