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她的疑慮,只笑著說那一帶土匪頻出,官府不會對此事太上心。
而今一看,他的話還是說得過於委婉了,這哪裡是不太在意,連敷衍都沾不上邊。
離京幾十裡的地方,土匪如此猖獗都無人管,有官職在身的人尚且被無視,普通百姓只會更加求告無門。
看來她真是算得上幸運,她不無諷刺地想,不僅得了一身武藝,藉著江夫人的身份過的日子簡直是在享受。若是開局穿越成普通百姓,又是饑荒又是匪亂,即便運氣好都躲了過去,也可能因為一場治不起的風寒就傾家蕩產拖得沒了命。
這個世界的底色,遠比她以為的更加混亂。
但至少從眼前來看,這算得上有利情況。江渙遭遇土匪的當下都無人去管,更不必擔心之後有人會用心去查。那麼她這位嫁來之前就體弱的江夫人,因為憂心又患了病,回家修養幾日後直接追隨丈夫而去也不會引起什麼懷疑。
他們離開後要暫時停留的去處,以及江府的遣散,江渙說都已安排妥當。看他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來是早已做好準備,她恰好搭上了便車。
這一夜過得極快,像是日曆上的一張紙,還沒聽清這一頁被撕下的聲響,就看見新的一日明晃晃地到來。
一大早,竹影就頂著腫得有些睜不開的眼睛出了門。
蘇羨把窗開了道縫兒,趴在窗戶後面看著那條光亮裡她逐漸變小的瘦弱身影嘆了口氣。
夜裡,蘇羨聽見她抽泣的聲音給她倒了杯水,竹影眼裡噙著淚花對她笑,說是為了第二日提前準備。
但什麼樣的準備需要她偷偷哭近半個時辰呢?
蘇羨最近的心臟就像出了什麼故障,泵出來的血液總是又酸又澀,讓整個胸腔都發悶。
她知道竹影不願說,可能是擔心說出來後會被留下吧。
但她知道,竹影的眼淚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媽媽。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情緒被隱藏得再好,也總是會在眼角眉梢的縫隙裡偷溜出來。
每次出門逛街,她的眼睛總是滴溜溜轉,眼神遇見帶著小男孩的婦人,總是多停留一會兒。即便那日醒來後剩獨自一人,在街上流浪的日子,她也還是期盼著或許能再見到母親帶著痊癒了的弟弟吧。
可是一旦離開這裡,這份可能的遇見又會變得多麼渺茫。
蘇羨把窗戶合上,陽光刺得她眼睛都要落下淚來。
在今日愁雲慘淡的江府,只有補丁還活力四射。它用兩條前爪扒拉著蘇羨,哼哼唧唧撒著嬌,擺出不被摸就不罷休的架勢來。
當蘇羨蹲下身抱起它,它的腦袋突然伸長,趁她不備舔去了她臉上殘留的一點淚痕。蘇羨還沒來得及瞪它,它就把小腦袋往她臂彎裡拱,像是把頭埋進沙裡的鴕鳥,只剩一小片耳朵在外。
蘇羨歎了一半的氣化成了一個無奈的笑,還好,這個世界的確不怎麼好,但也還沒有糟到不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