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熱的陽光曬進碼頭上歪歪扭扭堆著的筐中,蒸騰出魚蝦的腥氣。
蘇羨隱秘地瞥向不遠處,幾個掩著口鼻的人對著岸邊的船隻指指點點,裝模作樣地搜查,身上的官服在人群中格外鮮亮。
她微微低頭,與身旁一隊扛著貨包的漢子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藉著那些巨大的包裹阻隔官兵的視線,在人群中擠離了碼頭。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距碼頭不遠的巷邊,蘇羨與車伕對視一眼——這是之前跟隨在謝雲華身邊的暗衛中的一員——在無人注意之時鑽進了車廂。
車輪轆轆,載著她往寧昌城中十分繁華的地界去。
蘇羨閉目理著思緒,一時又不自覺地掐起了手指。
得知了謝雲華的真實身份後,蘇羨也終於可以知曉為何霜藜談及三日瘴說話總是吞吞吐吐。
這毒算得上是皇室秘辛,由一名叫玄塵子的方士為皇帝煉製丹藥時偶然所得。
生活總是喜歡開些捉弄人的玩笑——煉丹本是為了得到延年益壽的神藥,卻意外收穫了劇毒無比的殺人利器。
瞭解了這些背景,屢次三番刺殺謝雲華的究竟是何人也便昭然若揭,這番連最後的遮掩都懶得去做的態度也展露了對方要斬盡殺絕的決心。
無論如何,留給謝雲華的活路其實只剩一條——儘快趕到興安,奪權,然後才可能得到解藥。
只是這條活路乍看,生還的機率實在不高。
這種情況下,蘇羨決不能把竹影帶在身邊。她擔心這種分離會讓竹影重新陷入被拋棄的恐慌之中,竹影臉上掛著淚問她“夫人是不是不要我了”的模樣在這個決定作出的當下就在她腦海裡晃啊晃,讓她很難組織好宣佈離別的措辭。
尤其是時間緊迫,謝雲華的身體狀況以及寧昌越收越緊的通緝,讓他們能在寧昌短暫停留的時間只擠出一個時辰。
“停一下!”
聽到車外的叫賣聲,蘇羨出聲道。
馬車正行於鬧市,速度本就不快,車伕緩緩勒馬,還未待車子停穩,蘇羨已經從車廂中跳了出來。
“賣藥糖嘍——”街邊一個小販一邊熬糖一邊吆喝,“藥糖藥糖,色豔味香;金桔蘋果,清痰去火;甜瓜潤喉,甘草止咳……”
蘇羨直奔向賣糖的小攤,把每種樣式的糖各買了幾塊,又在小販樂呵呵用紙打包糖塊的時候在旁邊買了些點心。
手中提了好些包裹,心裡還是惴惴,看了看日頭,暗自嘆口氣又鑽進了馬車。
“夫人!”
馬車一停在一間小院前,蘇羨就聽到了竹影迫不及待的招呼聲。
蘇羨掀開車簾,看到一道青綠色的身影從門邊跑了過來,身後還綴著一個毛茸茸的黃色糰子搖頭擺尾蹦蹦跳跳。
等到蘇羨下了車,竹影更是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啊呀竹影,你看起來就像是這幾日我欺負了你一樣。”
沈時溪佯裝不快,去戳竹影的軟肋,趁她怕癢躲開,笑嘻嘻挽上了蘇羨的胳膊。
“蘇姐姐,你這幅打扮,我差點沒認出來。”
她們一起走進小院,這間院子離沈家不遠,正是雲隱前些日子聽從安排購置的。
待在寧昌的這幾日,竹影一直與沈時溪一起住在沈家,不知道為什麼約定好第二日就在寧昌見面的夫人遲遲不來。直到昨日,一同留在寧昌的護衛終於收到訊息,今天才將她與沈時溪帶到了這裡。
面對兩人兜頭拋來的一連串問題,蘇羨沒有太多餘裕解答,何況實話說出來只會讓她們更擔心,只籠統地說遇到了一點意外,不過已經解決了。
她解開手裡的紙包,竹影和沈時溪的注意短暫地被糖塊與點心分散,蘇羨看著竹影剛剛因為放下心事而露出的一點笑意,感覺無論怎麼呼吸,空氣都無法進入肺腔裡。
即便如此,也沒太多空當留給蘇羨猶豫。
她揉了揉因為一直得不到回應,開始咬她袍角的補丁的腦袋,向竹影招了招手。
“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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