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出乎意料的訊息輕飄飄地從梟的嘴中說出,讓她頭腦有些發懵。
蘇羨下意識想得到求證,提防著梟的動作,快速向身後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人胸腔看不到一絲起伏,大約是如他所言,已經徹底斷了氣。
她按捺住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上湧的情緒,將手中的匕首攥的更緊,沉聲道:“還真要感謝你和我講這麼多。”
大量的資訊紛沓而至,他像是致力於要替她將所有積壓的疑惑都掃清。
蘇羨感受著掌心中刀柄的堅硬:“你就如此篤定今日能成功殺了我?”
“說什麼呢!”梟咯咯笑著,“我今天沒想著要殺你呀,不然我早就動手啦。你放鬆些,我還知道很多好玩的故事你要不要聽?”
“先給你講個你認識的,”他不給蘇羨留說話的氣口,滔滔不絕道,“記得何維興吧,他殺死的那個劉家小姐,是我送到醉仙居的。”
蘇羨想起當初關於這件事聽到的內容,牙關緊咬。
“你想,她一個官家小姐為什麼會乖乖跟我走呢,其實是我靠著劉崇提供的資訊,易容成他的貼身小廝,和這個不受寵的庶女說,她爹在醉仙居等著她,她還就真信了——”
“嘖嘖,她也怪可憐的,其實我也不算騙她。她爹那日真在醉仙居,就在何維興包廂的隔壁,和丞相一起在樓上看著她死的。”
“有趣吧?他為了巴結丞相,就把自己親女兒拉出來獻祭。”
蘇羨神情複雜地看著對面絮絮叨叨的梟,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她考慮著是不是應該此刻動手,梟仍在講著。
“不過你看丞相那麼風光,也還是要用同一招去應付那個傻子皇帝。”梟的聲音漸低,“其實他早就不需要這麼做了,他不需要巴結皇帝,說到底,還是隻把我們當成個東西……”
“隨便丟一個好看的東西哄傻子高興,讓他不要打擾自己幹正事,多麼理所當然。你說是吧?”
梟依舊在笑,只是那笑容越來越僵硬,“是我沒早點想清,以為多替他做點事就能被當成人……其實不過是一條被訓怕的狗。”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為了逗你笑呀。”梟看著對面的人冷若冰霜,表情哀慼,“你笑起來的樣子,還有擔心我的時候,和我阿姐有幾分像。這些故事不好玩嗎?”
蘇羨沒有回答。
“好吧。”他的肩膀塌下去,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在他將它舉起時,一直提防著的蘇羨身形快如鬼魅,閃身到他背後。
噗嗤——
快而利的匕首衝破血肉,發出輕微的聲音。
蘇羨和他的背貼得很近,看著刀刃盡數沒入他的血肉,不知道他現在是何表情。
他的身體僵硬一瞬,如被拋在岸上的魚,呼吸變得困難而急促。撥出的氣落在他手上的物件上,亮起了點點火星。
他的手從身前滑落,用僅存的力氣將火摺子拋到身旁鋪著的稻草上,火舌轟然拔高,帶著熱氣席捲黑暗,不時有細碎的“噼啪”聲響起。
“咳……”他想嘆口氣,卻被嗆了一口血,“你怎麼……這樣急,我都……說了,沒想……殺你……”
蘇羨垂下眼簾,盯著被火光照亮的露在他身體外的刀柄。
他仍在說著什麼,她卻沒有聽清。
“快點……離開吧……只是……可惜……”
他一定是提前在屋裡倒了什麼助燃劑,只是屋中各種臭味層層混雜,掩蓋了痕跡。火勢不正常地迅速擴大,本就搖搖欲墜的屋頂塌了下來,砸起千萬顆飛揚的小火星。
熱浪滾滾,將她眼前的空氣搓捏變形。她的瞳仁中,只有一團明亮到灼人眼球的烈焰,讓她視線裡出現無數光斑,什麼都看不清。
梟蜷起身躺在火焰中心,喃喃自語:“可惜……我都有些忘了……阿姐笑著的樣子。”
心臟最後泵出的血液洇溼了衣服,抽去了他所有力氣,他以為自己會感覺到寒冷。周圍的溫度不斷攀升,意識逐漸模糊,他看見了十三年前那個燥熱的午後。
他和阿姐在院中坐著,她輕柔地給他吹著手掌上剛摔破的傷口。
門砰的一聲被踹開,賭輸了的爹挾裹著一身酒氣跌跌撞撞進來,阿姐下意識擋在他身前,瑟瑟發抖。他盯著阿姐單薄衣衫下突出的肩胛骨,止不住的顫抖讓那裡看上去像是蝴蝶振翅,他多麼希望阿姐真的能生出一雙翅膀,這樣就能快快逃走。
踉蹌的腳步聲砸在地面上,激起塵土飛揚。他身上因酒醉後散發出的熟悉酸腐味一步步逼近,沉沉地壓下來,將他們籠罩。他的背部本能的蜷縮,輕輕扯住阿姐衣襟,又要……捱打了。
阿姐比他大兩歲,每到這種時候都會將他圈在懷裡,他也想站出來,她會笑著說:“乖阿牛,我年紀比你大,還比你長得高,等到你個頭超過我,就可以保護我了。”
讓他心臟劇烈跳動的腳步聲終於停下,他看見男人高舉著的手落下,卻沒有出現預想的疼痛。他從後面揪起了阿姐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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