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此刻只覺得一股無明火“噌”地竄上心頭!
她強壓著翻湧的煩躁,目光如刀,將站在門外的許銀花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地來來回回戳了好幾十遍!
不過來得正是時候!
若是自己剛才走了,以許銀花那雁過拔毛的性子,指不定又要從家裡順走多少東西。
屋內的東西,都是阿寂和蕭世子送來的,她半分邊也別想沾。
今日的許銀花,與往日大不相同。
穿的衣料雖不是貴重料子,但也是普通人家穿不起的。
尤其上次來時還偷偷摸摸藏著的銀鐲子,此刻明晃晃地套在手腕上,衣袖還刻意高高挽起,生怕別人瞧不見。
她甚至不停地撩撥著被頭油抿得油光水滑、緊緊貼在額角的髮絲,那股子顯擺勁兒,不要太過明顯。
不對!崔小七的目光掃過許銀花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年約五旬、身形乾瘦的男人。
瞧著也不是她公公啊。
許銀花站在門前,揉了揉眼睛,左右敲了敲,一度以為自己走錯了村子。
眼前沒有茅草屋的影子,只有青磚大瓦房,且門上的春聯刺在她的眼睛裡。
看見崔小七倚門框而靠,抱著雙臂,一副你來幹嘛的樣子,才知沒有走錯!
就是這家!
這丫頭怎麼能蓋得起這麼好的房子?許銀花氣呼呼咬唇!
直直瞪著崔小七。
崔小七挑眉一笑,毫不在意她眼底翻湧的妒恨!
這個許銀花心裡有病,為何總看她不順眼,真是很難理解。
“花姐,你今日前來是?”
今日難得的日頭好,許巧巧抱著被子走到院中準備晾曬。
一眼就瞧見門外的侄女和一個生面孔的男人緊緊挨著,舉止親暱。
她心中咯噔一下,忙將抱著的被子塞到小八的懷中,腳下帶風,直衝門外!
“光天化日像什麼樣子!”許巧巧厲聲呵斥,一把將許銀花扯了過來。
男人掐腰的手頓在半空,惺惺收回。
許銀花被拽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一臉錯愕和委屈——這可是姨母第一次對她動粗!
“姨母!您這是做什麼呀?”許銀花穩住身形,立刻換上嬌嗔的語氣,順勢接過那男人手中拎著的兩包東西,故意提得老高,晃了晃,
“今日初二,花兒可是專門帶著我相公來看望您的!您瞧,這可是城裡‘芙蓉記’的糕點,金貴著呢,別人想吃都買不著,特意拿來孝敬您的!”
然而,她後半句的炫耀,根本沒人聽進去。
相公?
崔小七瞬間懵了!敢情這大清早的,是帶著她這新找的“老男人”上門認親來了?
這年齡甚至比她逝去的爹年齡都大!
頭頂稀疏的毛髮在陽光下鋥亮反光,一雙眼睛混濁的一看就是縱那個啥過度。
什麼玩意兒啊,崔小七胃裡一陣翻騰。
許銀花可真是一點都不挑啊~
“什麼相公?你何時再嫁的?我怎麼不知道。”許巧巧語氣頗急,嗓音都變得得尖銳。
臉色因震驚,煞白,垂著的手指微微顫抖。
許銀花對許巧巧的質問,毫不在意,反而得意道:“就是年前幾日的事兒呀!這不,剛回門兒,就趕緊帶他來拜見姨母您了!”
她挽住男人的胳膊,炫耀般地介紹,“姨母,這位就是張員外,家裡良田百畝,商鋪三間,還……”
“住口!你給我走!立刻!馬上!”許巧巧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村口的方向,趕人。
她無法接受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女,竟如此輕賤自身,嫁給這樣一個不堪入目的老男人!做填房。
依她的相貌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過日子,並不難。
崔小七第一次見許巧巧如此動氣,連忙上前扶著,溫聲勸道,
“娘!您消消氣,身子是自己的,犯不著為這事兒氣壞了。路是她自己選的,日後……總有她後悔的時候。”
這話雖輕,卻像針一樣紮在許銀花心上。
後悔嗎?不會!
等到她生下孩子,熬走男人,所有一切都將是她的。
但她崔小七不能說這句話,從小別人誇她聰明伶俐,又是天生的射箭好手。
而自己太普通了,什麼都不會。
老是被自己的親爹孃拿出來和比她小几歲的崔小七對比。
久而久之,她自己竟也在毫無察覺之時,將自己與她相較。
是那種,滲進骨子裡,控制不住的對比欲。
許銀花尖聲冷笑,“崔小七!你少在這兒咒我!你以為你男人長得好看能當飯吃?頂銀子花?能當銀鐲子戴?能像張員外這樣,我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就賞我百兩銀子嗎?”
她挺直了腰板,下巴抬得老高,活像一隻鬥贏了的、急於炫耀羽毛的孔雀。
眼睛裡是對崔小七的鄙夷和碾壓式的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