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七趕到村西尾時,崔有糧的家門口圍著許多人,如同一堵高牆瞧不見裡面的情形。
她用勁兒扒拉開人群,擠了進去。
崔有糧面部朝下,栽倒在雪地中。
圍觀的二十來號人縮著脖子,有人跺腳取暖,有人交頭接耳,卻無人敢上前扶起。
崔小七喘著粗氣,只能把人先翻轉過來。
前幾日背二百斤的野豬都沒問題,可這會兒雙手發抖,使不上力氣。
攙扶崔有糧的胳膊,試了幾次都沒能拽起來。
正要開口叫人搭把手,一道黑影快速閃到她身側,圍觀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崔小七隻覺手中的重力一輕,崔有糧已經被扶了起來。
牛嬸子連呼帶喘地嚎了一嗓子。
“七丫頭,你牛叔趕牛車,快拉著你小叔去城裡看大夫。”
話音一落,車轍碾著冰稜子“嘎吱”而來。
“謝謝牛嬸子……”崔小七趕忙道謝,伸手就要去探崔有糧的鼻息。
“有氣兒。”裴寂在一旁開口,低沉的聲音打消了她的擔憂。
兩人合力將崔有糧放在板車上。
崔小七接過牛叔手中的趕牛鞭,轉身對著嚇愣在一旁的小九叮囑道,“姐姐去城內給小叔找大夫看,你留在這給小叔看家。”
摸了摸小九的腦袋,又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這才匆匆趕著牛車離開。
剛一離開,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村民們七嘴八舌。
“方才和七丫頭一起的男人,就是里正口中,她撿的相公?”
“肯定是,咱村就只有這一張新面孔。”
“天老爺啊,這是七丫頭兩年內撿回來的第三個人了吧?”
“可不是咋的?這都啥光景了,大家恨不得家裡少一張吃飯的嘴,她倒好撿人撿上癮了,就算她厲害,進山就能打到獵物,可一大家子五六張嘴、夠嗆!”
小九拔起一根籬笆牆的一根竹竿對著人群,氣沖沖地喊道,“別瞎嘀咕我七姐!”
……
半途,換裴寂駕車,崔小七坐在板車上照看崔有糧。
裴寂第一次駕牛車,眉宇間皆是嫌棄。
只有拇指和食指捏著韁繩的邊邊,彷彿那是什麼髒東西。
醫館門楣上的“毒老怪醫館”匾額蒙著層薄灰,裴寂卻在門口停下。
崔小七跳下馬車,等著裴寂幫她一起合力抬人進醫館。
卻瞧見他伸手扯下醫館屋簷下的冰凌子,握在掌心中,慢條斯理地擦拭掌心,連指甲縫都不放過。
潔癖!
他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
扛起崔有糧,人輕飄飄的,還沒豬重,肋骨硌得她生疼。
“大夫,救命!”
崔小七將崔有糧小心地放在診桌旁的臥榻上。
“小姑娘,可看清門扁了?就往這裡背病人?”問話的老頭兒,頭髮鬍子花白~就是這家“毒老怪醫館”的大夫——老怪頭。
崔小七沒怎麼注意,只大概瞧見後面“醫館”兩個字。
寫著醫館不就是醫館,還能是澡堂子!!
“看清了看清了,你快瞧瞧我小叔到底咋了?”
崔小七催促著,這大夫也真是奇怪,磨磨蹭蹭的。
“醫者仁心,您倒是快給瞧瞧呀!”
老怪頭放下手中的一顆毒草,胡亂在抹布似的棉衣上擦了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