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忘的,還是那年冬夜,父親解下滿是血痂的鎧甲裹住他,胡茬上的冰碴蹭得他臉頰生疼:“標兒,大丈夫立世……”
後面的話被北風吹散了,但那個帶著血腥氣的懷抱,比任何《貞觀政要》的訓詁都燙人。
所以朱元璋在朱標心裡,永遠是絕對的首位。
是永不出錯的。
畢竟朱標自認絕對做不到父親這般,甚至這世間豪傑,哪個又能如他的父親這樣馬上打天下,馬下鎮乾坤呢!
朱元璋拍了拍朱標的肩膀,被他的話打動了幾分,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和敬畏。
“行了臭小子,你爹沒那麼容易頹唐,只是有些……煩罷了。”
“父親,餘先生他向來無懼於皇家,置生死於外,口出驚人之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您放寬心,畢竟您做的已經足夠好了。”
“還是不夠,還是不夠啊……”
朱標無奈,“換句話說,您難道不知道餘先生已有解決之法麼,他既然敢將這事當做課業佈置下去,就必定有解決的答案。”
“咱當然知道,可難不成我們未來事事都要靠一個餘先生嗎?”
朱元璋越想越氣,倒不是氣餘閒,而是氣自己朝中就沒一個如餘閒這般睿智的官員!
一個個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
結果偏偏拿著各種事兒來氣他!一個比一個不省心,都是一群飯桶!
要麼是隻會拍馬屁的蠢貨!
眼見著父皇怒火再次湧上來,朱標開言勸慰,“您急什麼?不要忘了,除了在詔獄中的餘先生,咱們可還是有個人呢。”
朱元璋抬頭,虎目微眯,“誰?”
“劉基,劉先生。”
這傢伙呀……
朱元璋冷哼一聲,聽到這個名字都一股無名火從心頭起。
劉伯溫那傢伙確實是有本事,但就是聰明的有點過頭了!
無論什麼事兒都揣著明白裝糊塗,非得等人求上門,那死樣子真恨不得把他發配的遠遠的。
但偏偏在這眾大臣中,就劉伯溫那傢伙有點兒腦子,聰明的跟個狐狸似的,還真沒辦法把他發配出去。
所以說他的大臣裡為什麼這麼多吃乾飯的!找出個聰明人怎麼就這麼難!
眼見父皇怒火又要上來了,朱標自然是知道他在氣什麼,連聲勸慰道,“父皇實在是沒必要生劉先生的氣。”
“自古以來,聰慧的奇人向來脾氣古怪,就像是如今在詔獄中的餘先生,豈不是古怪中的古怪,是盼著自己死刑來的那種怪。”
“他們這般大才之人,若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溫潤如玉,那才叫奇了怪了。”
朱元璋眉頭緊皺,“溫潤如玉怎麼了?咱就喜歡那溫潤的良善之人!一個個脾氣怪的,咱真恨不得派他們去餵豬。”
“父皇……”
“行了別勸了,咱知道輕重!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
朱標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現在是不是有點太急了呀?
“快點備馬去呀,愣著幹嘛?”
“父皇,如今已然三更天了,不如……等明日?”
“等什麼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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