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旅團指揮部。
“八嘎!八嘎牙路!!!”
小林少將枯瘦的身體因極致的暴怒而劇烈顫抖,佈滿血絲的眼珠幾乎要瞪裂眼眶,死死盯著觀察窗外那片正被灰色浪潮席捲的前沿陣地。
他枯枝般的手指狠狠摳進桌面木屑裡,指甲崩裂出血也渾然不覺。
“他們怎麼敢?!一群衣衫襤褸的土八路!一群靠破銅爛鐵支撐的泥腿子!
竟敢對著我堂堂關東軍精銳旅團發起衝鋒?!他們怎麼敢!!!”
他的咆哮撕裂了指揮部裡死寂的空氣,帶著一種信仰崩塌般的癲狂。
第四大隊在狼牙山覆滅的陰影尚未散去,眼前這赤裸裸的反擊,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視為生命的“帝國精銳”尊嚴之上。
恥辱!前所未有的恥辱感燒灼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猛地轉身,佈滿血絲的雙眼如同餓狼般掃過噤若寒蟬的參謀們,聲音因極致的怨毒而扭曲變形:
“命令!命令第一大隊!立刻!馬上!給我頂上去!哪怕只剩一個人,也要給我釘死在缺口上!
把他們這股反撲的氣焰,給老子徹底碾碎!把他們的骨頭渣子,給我碾進土裡!”
參謀臉色慘白:“將軍!第一大隊在之前的攻堅中已損失過半,建制殘破,恐怕……”
“沒有恐怕!”
小林咆哮著打斷,猛地拔出指揮刀,雪亮的刀鋒狠狠劈在鋪著地圖的桌面上,發出刺耳的裂帛聲!
“告訴他們!這是洗刷恥辱的最後機會!要麼死在衝鋒的路上,要麼死在軍法的刀下!
給我衝!用他們的血,把李雲龍的腦袋給我提回來!”
命令帶著瘋狂的決死意志,瞬間傳向殘破的第一大隊集結地。
……
八路軍總部。
滴滴答答的電報聲在略顯昏暗的窯洞裡敲打著緊張的節奏。
副總指揮眉頭緊鎖,俯身在地圖上,粗糙的手指劃過代表新一團防區的等高線,那裡被醒目的紅色鉛筆重重圈出。
“新一團方向,炮火密度驟然提升,又突然沉寂…李雲龍這小子,怕是頂得夠戧。”副總指揮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副總參謀長放下剛譯出的電文,眼鏡片後的目光銳利:“最新訊息,黃崖洞。五門雷霆二型,成了。方東明帶著炮,和孔捷一起,已經送到李雲龍前沿。”
副總指揮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成了?五門?!好!好個方東明!”
他非但沒有責怪方東明擅上前線,反而用力一拍地圖,“這小子!炮就是他造的,就該他親眼看著怎麼用!
送得好!李雲龍手裡有了這五根‘鐵棍’,夠小林喝一壺的!”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副總參謀長:“老夥計,炮響了,李雲龍那邊壓力暫時能鬆口氣。
該我們動動腦子了!正太路破襲第二階段,骨頭要啃最硬的!太原!鬼子的太原兵工廠!”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代表太原城的那個點。
“機器!裡面的機器才是寶貝疙瘩!比殲滅他一個旅團都值錢!
有了那些機器,咱們就能造更多、更好的槍炮!方東明在黃崖洞點爐子,咱們就去太原給他搬‘米’下鍋!”
副總參謀長會意地點點頭,眼神同樣銳利起來:“小林旅團被釘在李雲龍那邊,正是我們調集重兵,直撲太原外圍的絕佳時機。
新一團這把尖刀,把鬼子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了。
我們……”
兩人的頭湊近地圖,聲音壓得更低,手指在晉中平原與太行山脈的交錯地帶快速移動、勾畫。
一個個代表著主力部隊番號的箭頭,如同蓄勢待發的利箭,悄然指向了那座被日軍視為鋼鐵堡壘的太原城。
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略進攻,在總部窯洞昏暗的燈光和密集的電報聲中,悄然成型。
……
前沿陣地,硝煙裹著血腥味嗆得人喘不過氣。
方東明背靠滾燙的沙袋,咔噠一聲壓上新彈匣,目光銳利地掃過前方那片因日軍瘋狂反撲而沸騰的戰場。
魏大勇的歪把子在側翼吼叫著,短點射壓得幾個鬼子抬不起頭。
“廠長!鬼子又上來了!後頭壓上來一大片!瘋了一樣!”魏大勇的吼聲穿過爆炸的間隙。
方東明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硝煙瀰漫處,土黃色的人潮正亡命湧來。
他們隊形散亂,許多帶著傷,破爛的軍服下是野獸般絕望的眼神。
在軍官歇斯底里的嚎叫驅趕下,這群殘兵像濁流般撲向新一團剛奪回的陣地前沿。
小林最後的賭注,來了!
方東明深吸一口灼熱的空氣,壓下胸膛裡翻湧的殺意。
他現在不是廠長更不是團長,是戰士。指揮的事,有老團長扛著。
他的任務,就是守住這塊地方,用槍,用命。他握緊駁殼槍,尋找下一個目標。
就在這時,他下意識地往更遠處的硝煙稀疏處掃了一眼。
視野邊緣,一個不起眼的、細長的影子刺破了瀰漫的煙塵。
一根天線。
它孤零零地杵在一片相對平緩、視野開闊的小土坡後面,距離他所在的位置,大約一公里多。
那位置選得很刁,既能觀察前沿,又處於己方火力有效射程的極限邊緣,甚至可能超出。
方東明的心猛地一跳。大腦在硝煙和槍炮的轟鳴中飛速運轉起來。
小鬼子……尤其是那些自負的軍官,打仗有個臭毛病——喜歡把指揮部往前拱!
聯隊部設在旅團前面,旅團部又恨不能杵到聯隊眼皮底下。
美其名曰靠前指揮,實際是骨子裡的驕狂和對對手的輕視。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防線固若金湯,前線指揮所越靠前,越能彰顯“武士”的勇猛和對戰局的“精準”把握。
眼前這根突兀的天線,位置如此靠前……絕不是普通的觀察哨!
方東明眯起眼,汗水混著硝煙流進眼角也顧不上擦。
是大隊指揮所?可能性很大。
但……會不會更大?
一個旅團長,在部隊遭受重大損失、陷入瘋狂反撲的當口,會不會也把他的指揮部,像賭徒押上最後籌碼一樣,狠狠往前推?
方東明的心跳,在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擂鼓般沉重起來,但思緒卻異常清晰。
不管那土坡後面是小鬼子的旅團部還是大隊部,打掉它,就是給這波亡命反撲狠狠敲上一記悶棍!
打!必須打!
他猛地縮回身子,對魏大勇低吼:“和尚!跟我走!回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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