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彪！傳老子命令！全團！給老子做好反擊準備！通知前沿鄭建業，給老子釘死！
再釘最後十分鐘！告訴方東明和孔二愣子！老子給他們清場！給老子把炮架起來！
狠狠地轟！把狗日的小鬼子！給老子炸回姥姥家去！”
他猛地一把扯開胸前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襟，露出結實的胸膛，彷彿要擁抱那即將到來的毀滅風暴，對著外面鬼子的方向發出震天的怒吼：
“小鬼子！你他孃的炮火不是很猛嗎？！你李雲龍爺爺的炮來了！等著！給老子等著！老子請你們聽個響！聽個大的！”
………
兩裡地外的山坳拐角。
五門雷霆二型巨炮被粗大的繩索牢牢固定在加寬的特製炮架上，黝黑粗壯的炮管斜指陰霾密佈的天空，散發著冰冷而猙獰的死亡氣息。
沉重的炮輪深深陷入泥濘的山路，拉炮的騾馬渾身汗溼，口鼻噴著粗粗的白氣。
孔捷站在最前面一門炮旁，軍帽推到腦後，汗水順著臉頰流進脖子，他不斷張望前方那片被炮火硝煙籠罩的山頭，眼神焦灼得像兩團火。
“快！再快點！他孃的磨蹭什麼呢！給老子加把勁！李雲龍那邊快頂不住了！”
他對著拉炮的獨立團一營戰士和兵工廠的工人嘶吼著，聲音因為焦急而沙啞。
方東明站在稍高一點的一塊風化的岩石上，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軍裝扣得一絲不苟，像一尊沉默的鐵像。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隊伍在泥濘和彈坑間艱難跋涉，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睛，銳利如刀鋒，穿透瀰漫的硝煙，死死鎖定新一團陣地的方向。
每一次前方傳來的劇烈爆炸，都讓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緊一分。
魏大勇像頭護崽的猛虎，緊握著手中的歪把子機槍，寸步不離地守在方東明下方，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可能出現的威脅。
“廠長！方廠長！”
一個同樣渾身泥漿、跑得幾乎斷了氣的通訊員，連滾帶爬地衝到山坳下，仰著頭，用盡全身力氣嘶喊：
“團長命令！清場完畢！讓您立刻架炮！狠狠轟他孃的！把鬼子炸回姥姥家！”
方東明眼中寒光一閃！他猛地從岩石上躍下，動作乾淨利落。
“架炮！”方東明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刃，斬釘截鐵，瞬間傳遍整個隊伍！
早已準備就緒的炮兵和工兵們像上緊了發條的機器，轟然行動起來！
“一炮位！左移三步！墊木！快！”
“二炮位！固定駐鋤！錘子！”
“三炮位！瞄準具！校準！目標區域，正前方主陣地前沿！急速射準備！”
“裝彈手！準備炮彈！”
粗獷有力的號子聲、鐵錘敲擊駐鋤的鏗鏘聲、沉重的炮彈從特製彈藥箱中被搬出的摩擦聲、炮閂開啟的金屬撞擊聲……瞬間取代了之前的艱難跋涉聲，匯成一股充滿力量與殺伐氣息的交響！
五門鋼鐵巨獸被迅速調整姿態，沉重的炮尾駐鋤深深砸進泥土，粗壯的炮管緩緩昂起，指向新一團前沿那片被死亡籠罩的焦土！
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獸睜開了嗜血的眼眸！
方東明大步走到最中央那門炮的炮位旁。
裝填手正將一枚沉重無比的高爆彈，用盡全力推入散發著機油味的炮膛。
那冰冷的金屬彈體，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死神的光澤。
“方位角！標尺！急速射！五發基數！”方東明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如同在宣讀判決。
“是！方位角125，標尺86！急速射！五發基數！”炮長嘶聲複誦，聲音激動得發顫。
方東明最後看了一眼炮口指向的方向，彷彿看到了那片焦土上正在浴血死戰的灰色身影。
他猛地揚起右手，那隻曾經修復了無數武器、鑄造了這鋼鐵殺器的手掌，如同指揮千軍萬馬的戰旗，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狠狠向下一劈！
“放！”
轟！轟！轟！轟！轟！
五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幾乎在同一瞬間炸響！聲音之大，彷彿連腳下的大山都在痛苦地呻吟顫抖！
炮口噴出的巨大橘紅色火焰，瞬間撕裂了瀰漫的硝煙，如同五條狂暴的火龍，照亮了陰暗的天空！
強大的後坐力讓沉重的炮架猛地向後挫動，深深陷入泥土！
五道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聲，如同死神的獰笑，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瞬間劃破長空，狠狠撲向新一團前沿那片沸騰的殺戮場！
………
小林旅團指揮部。
小林少將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桌面，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圖上那依舊在頑強蠕動的、代表新一團三連陣地的猩紅標記。
參謀們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焦躁和一種不祥的預感。
第四大隊在狼牙山全軍覆沒的訊息，像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碎了旅團最後一絲翻盤的希望。
此刻，前線部隊的傷亡數字如同雪片般飛來，每一個數字都像一把鈍刀，在小林的心頭緩慢切割。
勝利似乎唾手可得，卻又像鏡花水月般遙不可及。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堆積如山的傷亡報告，讓這位旅團長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將軍…前線報告，支那軍抵抗極其頑強，雖已殘破，但我方進攻部隊傷亡…傷亡慘重，進展緩慢…”
一個參謀硬著頭皮，用盡可能平緩的語氣彙報著最新的戰況，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小林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此刻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兇光。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在地圖上三連的標記上重重一點，聲音因為極致的焦躁和暴怒而變得尖利刺耳：
“命令！預備隊！全部壓上去！不惜一切代價！五分鐘！五分鐘之內！必須給我拿下那個陣地！撕開缺口！否則…”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沉悶而怪異的轟鳴聲打斷了。
那聲音不是來自前線，而是來自後方！來自…天上？
指揮部裡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嗚——嗚——嗚——！！！
五道淒厲到無法形容、彷彿要撕裂所有人耳膜和靈魂的尖嘯聲，如同九幽地獄傳來的召喚，以無法想象的速度，由遠及近，瞬間壓倒了戰場上所有的槍炮聲！
那聲音裡蘊含的毀滅力量，讓每一個聽到的鬼子軍官，都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什麼聲音？！”小林少將臉上的瘋狂瞬間凝固，被一種極度的驚駭取代，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轟！轟！轟！轟！轟！！！
回答他的，是五聲連成一片、如同天罰般的恐怖巨響！
大地如同被巨人狠狠跺了五腳，劇烈地顫抖、呻吟！指揮部頂棚的灰塵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桌上的地圖、水杯、鉛筆稀里嘩啦跳起、滾落！
巨大的爆炸火光，隔著指揮部的觀察窗都能看到！那光芒瞬間將新一團前沿那片焦土映照得亮如白晝！
緊接著，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爆炸聲！如同滾雷般連綿不絕！火光一團接著一團沖天而起！濃煙瞬間吞噬了整個前沿！
“八嘎！是重炮！支那人的重炮！”一個經驗豐富的參謀失聲尖叫，臉上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小林少將僵在原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枯瘦的身體晃了晃，失神地望著觀察窗外那片被火海和濃煙徹底吞噬的區域。
那裡，他剛剛投入的、準備做最後一搏的預備隊，他撕開缺口的最後希望……正被那來自地獄的炮火無情地覆蓋、撕裂、化為齏粉！
他手中那支紅藍鉛筆，“啪嗒”一聲，無力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