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底籠
“噠、噠、噠……”
幽暗狹長的地下空間內,一道身著黑袍,渾身彷彿都被包裹拘束在膠質皮衣內的高挑身影,正不緊不慢地行走在這條彷彿通往地獄深處的甬道之中。
漆面長靴在昏黃光線下反射出晃眼的亮光,尖細的鞋跟與堅實的石磚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皮衣上覆蓋著數塊造型奇特、稜角分明的金屬外甲,分別護住了肩部、胸前、手肘和膝蓋等關鍵部位,冰冷的金屬質感與膠質皮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別有韻味。
同樣被膠質漆皮手套包裹著的纖細手掌則是隨意地擺弄著佈滿金屬倒刺的狹長軟鞭。
柔韌的鞭身地在她的指間纏繞、滑落,鞭梢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凌厲的弧線,發出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破空聲,猶如蟄伏盤踞的陰冷毒蛇。
與在地表之上、面對那些新人參賽者時略顯急躁和外露的憤怒不同,此刻踏入【底籠】的凱瑟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更加內斂、卻也更加危險的氣息。
她的臉上依舊戴著那副只遮蓋了上半部分的精緻面具,而面具之下的神情無人能窺,似乎唯有那雙透過狹長眼孔流露出的冰冷眼眸,宛若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不起絲毫波瀾,卻又彷彿能洞悉人心深處的慾望。
煙紫色的豐腴嘴唇緊抿著,勾勒出一道冷硬而倨傲的弧線。
甬道兩側,每間隔數米便佇立著一尊尊猶如鐵塔雕塑般,身形高大健碩的黑袍守衛。
與那些流竄在地表之上,負責引導和監管參賽者的黑袍守衛不同,覆蓋在他們臉龐上的金屬面具是全封閉式的特殊設計,僅僅在額頭和口鼻位置留下了內建過濾結構的圓形呼吸氣孔,以及眼部位置兩條極其狹窄的觀察孔縫隙。
黑袍之下的貼身護甲也顯得更為粗獷,厚重的金屬外殼上幾乎看不到任何多餘的縫隙。
當凱瑟琳的身影從他們面前走過時,這些鋼鐵堡壘似的黑獄守衛也只是微微側過頭盔,狹窄的觀察孔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眸光,隨即又恢復了原狀,就像是從未有人經過。
顯然,以凱瑟琳的監察使身份和許可權,足以讓她在這條戒備森嚴的通道中暢通無阻。
空氣中混雜著潮溼黴腐、金屬鏽蝕與淡淡的血腥氣味。
凱瑟琳步伐不停,徑直走向另一側甬道,直至抵達一處被厚重合金閘門嚴密封鎖的監牢前。
她抬起左手,手腕上那枚刻蝕著更為繁雜紋路的金屬圓環,精準地貼合在一旁圓弧柱臺的識別裝置上。
【身份已確認——監察使•凱瑟琳】
【正在開啟B-76號特殊監牢】
【注:威脅程度較高/異人】
螢幕上的字元一閃而過。
“轟隆隆——”
伴隨著內部的機械運轉轟鳴聲,巨大的合金閘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一股濃郁、且令人作嘔的怪異氣息撲面襲來,那是混雜了血液、排洩物、腐爛以及絕望……獨屬於底籠監牢的味道。
即使是早已習慣了黑獄環境的凱瑟琳,也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面具下的鼻翼輕輕翕動了一下,但她沒有過多猶豫,邁步走進了閘門。
門後的空間並非是預想中的狹窄牢房,而是一個相對寬敞、但卻更加壓抑的半球形區域。
區域的中心,是一塊略微下沉的平臺。
平臺上,一道人影正蜷縮在角落的陰影之中。
那是一位看起來異常陰柔的男人,他的上半身赤裸著,蒼白得近乎病態的肌膚上,隱約可見猶如蛇鱗般的細密角質層,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奇異的光澤。
然而,這份詭異的美感卻被遍佈其上的猙獰傷痕所破壞殆盡。
一道道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鞭痕,就像是醜陋的蜈蚣爬滿了他的胸膛、脊背和手臂。
少部分傷口已經結痂,留下暗紫色的疤痕;其他部分則依舊皮開肉綻,滲出暗紅的血珠和濁黃的膿液。
青紫色的淤青更是大片大片地分佈在沒有鱗片覆蓋的肌膚上,顯示出他不久前曾遭受過何等殘酷的鞭笞和折磨。
陰柔男人低垂著頭,雜亂乾枯的長髮披散,遮住了大半張面龐,手腕和腳踝上,都緊扣著特製的金屬鐐銬,鐐銬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留下了一圈圈紅腫潰爛的勒痕。
當合金閘門開啟的聲響傳來時,蜷縮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他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了隱藏在髮絲下的面容。
俊美精緻的五官,狹長的眼眸微微上挑,豎瞳表面的瞬膜翻動,閃爍著冰冷而危險的光芒。
他看到了走進來的凱瑟琳,乾裂的嘴唇此刻正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帶著自嘲的笑容。
“哦?這不是尊貴的凱瑟琳大人嗎?”
男人的聲音響起,嘶啞而陰冷,
“居然會‘屈尊降貴’,來到我這條骯髒毒蛇的‘窩’裡?”
“怎麼,是外面其他的‘玩具’不夠盡興,想再來親自‘指導’一下,看看我的‘鞭法領悟’,有沒有達到讓您‘滿意’的程度?”
他拖長了尾音,目光刻意掃過自己身上的傷痕,豎瞳中燃燒著毫不掩飾的怨毒。
凱瑟琳走到平臺邊緣,隔著僅有一指寬窄的鋼鐵籠柱,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彷彿在看一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蟲子。
她的聲音平穩而冷漠,完全無視了男人的挑釁:
“蝰蛇,別浪費我的時間。”
“你的禁閉期,應該還剩下兩年零六個月。”
“底籠監牢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有興趣做個交易麼?”
蝰蛇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即變得更加扭曲:
“哈,多謝凱瑟琳大人費心提醒,是兩年六個月零十三天——您的‘恩情’,我可是始終感激涕零,每一分每一秒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死死地盯著凱瑟琳,卻逐漸收斂起眼底那刻苦銘心的恨意。
凱瑟琳彷彿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恨意,繼續用那平淡無波的語調說道:
“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提前離開這個鬼地方。”
蝰蛇的身體微微一頓,抬起頭,豎瞳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光芒,他眯起眼睛,審視著凱瑟琳:
“哦?提前離開?凱瑟琳大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我可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什麼交情,值得您如此關照。”
他顯然不相信凱瑟琳會無緣無故地幫助自己。
在這座黑獄之中,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看似慷慨的恩賜背後,都必然隱藏著等價甚至更加高昂的代價。
凱瑟琳輕輕嗤笑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不屑:
“仁慈?別用這麼噁心的詞來形容我,蝰蛇。我只是覺得,讓你這樣一頭頗有能力的怪物被一直關押在這裡,實在是有些浪費。”
“你我應該都很清楚五年前的那場暴亂,並不能算是意外。”
“而你也不過是充當維繫那些大人物臉面的眾多替罪羊之一。”
“作為見證者,能夠活到現在,你不覺得自己很幸運麼?”
“現在,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
她向前走了兩步,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監牢中迴盪:
“當然,這需要你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蝰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著利弊。
提前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重新獲得自由,哪怕只是相對的自由,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
他已經受夠了這冰冷的鐐銬,這無盡的黑暗,以及每天都要承受的痛苦折磨。
他的精神早已瀕臨崩潰。
“說吧,”
最終,蝰蛇緩緩開口,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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