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處的其他人,也被警衛的聲音所驚,朝著庭院走去,準備一探究竟。
不多時,庭院已匯聚許多人。
鄭介民今早便已知曉內情。
此刻,故意上前詢問道:
“錢主任,委員長有何吩咐?”
錢大均清了清嗓子,道:
“不急。你先讓這些人列隊,亂糟糟的成何體統?”
鄭介民當即開始發號施令。
很快,一個還算整齊的佇列出現在庭院。
戴笠這時,仍未出現。
“繼續喊。”錢大均下令道。
聞言,警衛繼續扯著嗓子大喊:
“戴處長,請速速來庭院。”
戴笠避不開,只得下樓。
這時,宋應閣卻在樓梯口攔下了他。
“處長,錢主任來者不善啊。
不如您稍後片刻。
卑職出去探一探他口風?”
戴笠駐足,思考少頃,搖頭道:
“無妨。且下去會一會錢主任,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在特務處的大本營裡,他不信錢大均敢做什麼出格之事。
兩人快步走到庭院。
離著老遠,戴笠臉上就掛起笑容,提高音量道:
“錢主任,您傷勢如何?
我昨日去醫院探望,才得知您已出院。
後來去到錢公館,又碰上您閉門養傷,不見客人。
如今見到您,我這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點。
這次您中彈受傷,責任全在特務處。
我在這裡,先給您賠個不是。
不管您是打是罵,我絕無二話。”
錢大均笑眯眯地道:
“戴處長這是說哪裡的話?
特務處為黨國緝拿賊人,是盡忠盡責。
我被誤傷,只是個人時運不濟。
如何怪得了旁人?”
這番話,讓戴笠有些錯愕。
錢大均是什麼人,他還不清楚?
看似性格隨和,與世無爭。
但骨子裡卻錙銖必較,睚眥必報。
怎麼可能這麼大度?
戴笠弄不清狀況,只得謹慎道:
“錢主任心胸寬廣,實在是吾輩楷模。”
錢大均擺了擺手,道:
“戴處長精明能幹,更值得我學習啊。”
說著,突然臉一黑,話鋒一轉,厲聲喝道:
“尤其是欺上瞞下的本事。
整個黨國,也找不出幾人能與你比肩。”
戴笠的臉色頓時僵住了。
被錢大均當著眾多下屬呵斥,他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剛想開口反駁,但又硬生生止住了。
錢大均沒理由如此猖狂,除非有什麼依仗。
“錢主任,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如入內,聽我向您解釋。”
錢大均冷笑一聲,掏出一封信,用受傷的手,艱難抽出其中的紙張,大聲念道:
“委員長手令。
戴笠欺上瞞下,包庇叛徒。
命其褪去上衣,立於眾人前。
由錢大均代我,打其三鞭,以儆效尤。”
唸完手令,錢大均冷聲道:
“戴處長,這手令,你可要檢視一番?”
戴笠一臉不可置信。
接到蔣光頭處死毛人風電報之時,他便意識到特務處內部有人通風報信。
處決完毛人風后,他便透過電報向蔣光頭道明瞭原委。
只說是念在同鄉之情,一時糊塗。
並言明,今日便會趕赴臨安請罪。
蔣光頭沒有回電。
他本以為是預設。
卻不曾想,竟派了錢大均來執行刑罰。
而且如此具有羞辱性。
他接過信,只是一眼,便確認了字跡是蔣光頭的無疑。
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死了。
“戴處長,別愣著了。
這上衣是你自己脫。
還是我命人幫你脫?”
戴笠面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
真在大庭廣眾之下,褪衣受刑。
那他以後在特務處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當現場陷入一片死寂之時,宋應閣上前一步,道:
“父債子還。
我與處長雖不是父子。
但我喊他一聲叔父。
也算半個兒子。
我願受此鞭刑。”
說完,宋應閣扔掉外套,褪去上衣,面對眾人而立,準備受刑。
戴笠露出感動之色。
特務處本部這麼多人。
事到臨頭,竟只有宋應閣一人敢挺身而出。
錢大均雖佩服宋應閣重情重義,但卻否定道:
“委員長之命,不可違背。
宋科長,你退到一邊去吧。”
宋應閣堅持道:
“卑職要求致電委員長。
盼委員長念在卑職一片孝心,能網開一面。
為此,卑職願受十鞭。”
錢大均正欲駁回。
魏斯、張貫富等人卻帶頭,喊道:
“懇請委員長網開一面。”
其餘特務處眾人見狀,也跟著喊了起來。
一時間,聲勢浩大。
見此情形,錢大均不驚反喜,心想:
“妙啊。
你們越為戴笠求情。
委員長就責罰的越狠。
好讓你們知曉,這特務處是誰說了算。”
一念至此,錢大均故作為難道:
“如此,我便請示一下委員長吧。”
說著,帶上譯電員和發報員,趕去了審訊室。
不多時,便將電報發去了臨安:
“宋應閣言願替戴笠受刑。
特務處集體懇求委員長網開一面,似有抗令之嫌。”
電報末尾的四個字,是錢大均特意加上。
他相信蔣光頭看了定會怒不可遏。
很快,蔣光頭的回電發來:
鞭戴笠六,鞭宋應閣十,仍有求情者,鞭三十。
錢大均拿著電報,如獲至寶,興沖沖地回到了庭院,當眾宣讀,而後道:
“膽敢不從者,上前一步!”
六鞭子,夠戴笠休息半個月了。
三十鞭子,可輕而易舉把人抽死。
戴笠知道再繼續下去,事情只會越鬧越大,更加收不了場,於是大聲道:
“請錢主任行刑。”
說著,褪去上衣,低頭看著地面。
“錢主任,我先受刑。”宋應閣搶先道。
揮鞭子是個力氣活,加之錢大均右臂有傷,只能左手持鞭。
左手不是他的慣用手,十鞭子抽下去,還剩多少力氣去抽戴笠?
這一點錢大均、戴笠心裡都清楚。
“也罷,便從你開始吧。”
錢大均走到宋應閣身後,左手拿著馬鞭,高高舉起,然後朝著後者的背部,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庭院迴盪。
一鞭過後,宋應閣背部,立即顯出血痕。
感受著背後火辣辣的痛,宋應閣忽然想到:
“加入特務處後,似乎只有周偉瑲和毛人風抽過自己鞭子。
如今這二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