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是瘋話,可對那些在末世裡家破人亡、受盡折磨、每天活在恐懼中的人來說呢!李牧給了他們一個‘絕對安全’的承諾!一個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只需要放棄‘自我’就能得到的未來!相比於你……”
陳山河頓了頓,似乎覺得話說重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相比於你這個無法理解、無法掌控,甚至讓我們自己人都感到恐懼的‘救世主’,李牧那個‘絕對秩序’的牢籠,聽起來可要誘人多了!”
這話一出,指揮中心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林婉清緊張地看著張凡,生怕他動怒。
然而,張凡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眼神深邃了些。
他當然明白陳山河的意思。
信任,是建立在理解之上的。而現在,整個燈塔,甚至整個世界,有誰能理解他?
李牧這一手,玩得很高明。他不是在跟張凡爭誰的力量更強,而是在爭奪“人類”這個身份的定義權和領導權。
他將張凡劃歸為和深淵之主一樣的“混沌”,而將自己標榜為“秩序”的守護者,人類唯一的正統。
一直沉默的塞拉菲娜,此刻緩緩開口,聲音清冷。
“很有趣的邏輯。以‘守護人類’為名,行‘抹殺人性’之實。”
她看向全息螢幕上的那座要塞,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他的道路,和深淵之主的‘星球飛昇’計劃,其實沒有本質區別。一個用秩序做包裝,一個用進化當藉口,最終的目的,都是抹殺千姿百態的個體,將整個文明熔鍊成一個所謂的、更高層次的‘唯一’。從宇宙宏觀角度看,這兩種行為,都屬於文明的‘自我格式化’。”
塞拉菲娜的話,像一把鑰匙,解開了最後的謎團。
張凡終於明白李牧那句“我們都是怪物”的真正含義了。
在李牧看來,自己和深淵之主,不過是混亂的一體兩面。而他,李牧,則是站在了這兩者的對立面。
“也就是說……”林婉清的聲音有些乾澀,“在深淵之主這個最大的敵人之外,我們……人類自己,已經正式分裂成了兩個不死不休的陣營?”
一個,是以張可控的“混沌”換取希望。
另一個,是以絕對的“秩序”換取生存。
“恐怕是的。”陳山河頹然地坐下,揉著眉心,“而且李牧的優勢很大。他有理論,有綱領,還有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安全區’。我們有什麼?只有一個強大到讓人害怕的……張凡。”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張凡身上。
壓力,無聲地匯聚而來。
張凡卻忽然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星球戰略地圖前。
地圖上,代表怪物族群的紅色光點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整個星球。而在另一片大陸的中心,一個代表“新秩序要塞”的白色光點,正堅定地亮著。
他現在的敵人,不再僅僅是那些沒有腦子的怪物了。
深淵之主在太平洋中心積蓄力量,準備“收割”整個星球。
李牧在另一塊大陸上建立要塞,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淨化”一切混沌,包括他張凡。
而他所在的“第一燈塔”,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猜忌和恐懼的種子已經埋下。
三條戰線,同時開打。
“呵。”
張凡看著這盤複雜的棋局,忽然低笑了一聲。
“有意思。”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劃過,連線了深淵之主的老巢和李牧的要塞。
“一個想把農場收割,一個想把農場消毒。就沒人問問我這個……農場里長得最壯的‘莊稼’,同不同意?”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指揮中心裡所有人心頭一震。
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鋒芒。
張凡回頭,看向眾人。
“留給我們的時間,好像確實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