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螢笑道:“他說他大伯在京城做大官,是天子近臣。”
袁頌從小便是這樣,同蘇螢什麼都說,而且是那種拍著胸脯,好似這天底下就沒他袁頌不曉得的事一般。以至於到最後,無論袁頌說什麼,她都覺得他在吹牛。
可聽姨母那麼一說,看來他還真的有一位做大官的大伯。
只是這笑意還未落下,蘇螢的心頭卻忽然微微一沉。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杜衡。
袁頌有親族在朝,春闈之後自有人為他鋪路。
而杜衡呢?
表面上看,杜衡是京中解元,是人人稱頌的文曲星,可他的父親早逝,如今杜府唯有他一位男丁,全家上下都指望著他春闈中舉,重耀門楣。而他的母親,哪怕是國公府還在,她也不過是個旁支,僅此而已。
世人皆道他前途似錦,可蘇螢知道,對他而言,真正的考驗,還在金榜題名之後。
不知怎地,蘇螢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幅場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唯有遠處有一絲亮光,杜衡獨自一人,沒有任何指引,僅憑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向那光明處緩慢而沉重地前行。
她有些不忍,她不願他如此孤單無助。
低頭不語了一會兒,蘇螢的眉眼間不覺多了些悵然,她輕聲問道:“姨母,袁頌若是來了京,我可有機會一見?”
容氏原想著螢兒方才還笑得輕快,怎的這會兒又神色微黯。聽她這麼輕輕一句,她才鬆了一口氣。
她在蘇螢面前提起袁頌,只不過是想看看螢兒對他是否還有印象。此刻這一試探,看來螢兒不僅記得這個人,似乎對他尚有幼時情誼。
母親在信中提到,袁頌此番上京,便是寄住在他那身為內閣大學士的大伯家。此次來訪,還是袁頌的母親主動問及蘇螢,當得知螢兒也在京城,她合掌道了好幾聲“有緣”。
當時袁頌的母親是這麼對蘇螢的外祖母說的:“您也知道,我統共就兩個兒子,在樂清之時,我便將螢兒當成自家閨女看待。本想著今次能見到螢兒,還帶了好些我瞧著適合她的布料過來,沒曾想她卻上了京。”
“不過也是有緣,我家頌兒不日也將入京,您若是願意,何不讓我那在京城的嫂子下個帖子給若蘭,讓她帶著螢兒來府中做客?”
“只可惜,此番我不能與頌兒一同入京,我的大兒媳尚在孕中,她是頭一回做母親,我這做婆母的,必須守在她身旁。不然,我定是要去見見螢兒的。”
袁家家風正派,在尊師重道這一塊尤為顯現。袁頌在書院時,逢年過節便會由袁大人及袁夫人帶著上門問候蘇螢外祖父母。容若蘭未出嫁時,也見過幾回,她看得出袁夫人對蘇螢的喜愛是出自真心的。
原本,容氏因袁家門第過高還有些遲疑,可看到蘇螢這般反應,她倒也想去看看,如今的袁頌是否比幼時更加穩重。
聽得外甥女好似憂心是否能見上袁頌一面,她笑道:“你若是想見,姨母自是會帶你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