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一番話,終是將杜衡心頭盤桓許久的疑雲徹底撥開。
怪不得,怪不得她總躲他!
原以為是男女有別,讓她有所顧忌,甚至也想過是自己不苟言笑,讓她心生懼意。可如今才知道,她見他便避,竟是因為他的母親!
眼見母親越說越激,杜衡終於忍不住沉聲道:“母親慎言。”
杜衡斂容正色,程氏一愣,怔怔喚道:“衡哥兒?”
“母親,此話以後切不可再說了。”
他起身,鄭重跪下,程氏忙欲將他拉起,他卻執意不從,只一字一句道:“母親擔心兒子春闈,此乃情理之中。兒子相信,不僅是母親,祖母,二嬸,婉儀,杜府的上上下下都將兒子科考之事看得極重。
只是母親需明白,兒子的學業是兒子自己的事情,若是兒子真有榜上無名那一日,也是兒子自己愚笨,與他人何干?
再者,兒子自三歲開蒙,至今已有十五個春秋。童試、鄉試,皆得所願。如今只差最後一步,難道就因府中多了一位寄居的親戚,兒子便會分心失志?”
他抬頭,雙目炯炯地看向程氏,言語之中帶著幾分不解與難以置信:“母親是不信兒子十餘年的寒窗苦讀,還是太信旁人能動得了兒子的心志?”
程氏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失察,將心中對婆母抬舉蘇螢的幾分埋怨脫口而出,竟讓兒子聽得語帶失望,心下一慌,忙解釋道:“衡哥兒,母親怎麼會不信你?我只是,只是,”
杜衡卻打斷了她的話,繼續道:“我自是知道母親並無此意,也曉得母親不過是一時言語發洩。
只是母親有所不知,您作為當家主母,許多事在您看來不過一個念頭、一句話,可在下人眼中,卻是風向所在。
您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他們都記在心裡,琢磨著您的喜惡行事。您說那日將蘇螢帶回敲打,下人們少不得會對這位寄居的表小姐多一份輕賤之意。
您方才也說了,二嬸等春闈一過,便會給蘇螢相看人家,不管她最後嫁與何人,總歸是留在京城。這一年,她在杜府過得是好是壞,他人一看便知,母親何不少些偏見,善待於她?讓杜府,讓兒子以後的仕途少一些詬病之處?
兒子以為,祖母抬舉蘇螢也是為此,與人為善,便是與己為善。母親切勿思慮過多,兒子的事,兒子自己心裡有數,您千萬別牽扯了旁人。”
說到最後,杜衡輕嘆一聲:“且不說別的,蘇螢畢竟是二嬸的外甥女,是杜府的親戚,哪有動輒便要趕人出府之理?母親,往後這些話,可千萬別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