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雪鳶特意來問,李嬤嬤斷不會將那日在花廳丟了臉面的事說出來。
“那個表小姐看著嬌嬌弱弱,實則心裡狠著哩!”
她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看了雪鳶一眼。
蘇螢初入杜府那日,李嬤嬤便是一口一個蘇姑娘地叫著,毫無敬意。自那次調換文房四寶被蘇螢當場識破後,她便心有餘悸,再也不敢輕慢。如今即便在人後,也只敢稱一句表小姐。
“原當她什麼都不懂,誰知一眼就看出了筆墨紙硯有異。我想著這是在太太屋裡,她再怎麼也不敢擺起主子的譜來,哪知她竟不聲不響地拐了個彎,輕輕巧巧地說了幾句話,就讓咱們小姐把我給訓了。”
雪鳶沒想到,李嬤嬤竟大膽至此,當著小姐的面就敢給那表小姐使絆子。如今想來,當日公子來東院之時,十有八九正撞見了這一幕。
表小姐聰慧,雪鳶當日捧著首飾讓她挑選時便已看在眼裡。太太分明出言敲打,她卻應對從容、不卑不亢。如今又聽說她通曉文房四寶,可見才情不止遠勝婉儀小姐,怕是高出不止一籌。
雪鳶心中隱隱泛起不安,難怪公子方才在太太面前字字句句為表小姐開脫分辯,看來,公子怕是真的對那位表小姐上了心。
可據她所知,公子與表小姐相見不過幾回,來往寥寥,怎的竟已有了心思?
難道僅僅因為表小姐生得好看?可若公子真是個好顏色的,春暖那般模樣,又日日在他跟前伺候,怎的這些年也未見他有收房的念頭?
雖說太太斷然看不上這樣一個外家來的表小姐,定是要為公子娶一位門第相當的正頭夫人。可若公子真動了心思,那麼她呢?她還能順利進得公子的屋麼?
若真如此,那她這幾年的籌謀,豈不都要落了空?
“雪鳶姑娘,你怎麼了?”
見雪鳶聽得入神,半晌不語,李嬤嬤還當她是聽多了表小姐的事,心中犯了嘀咕,便拍了拍她的手臂,笑著勸道:“姑娘你可別多想。那表小姐雖是厲害點,終歸是剛來沒幾日的人,咱們各院分得清清楚楚,井水不犯河水,她也管不到咱們頭上。你是太太跟前的人,又哪能隨便遇著她?平常不打交道,倒也不礙什麼事。”
這話倒提醒了雪鳶。
是啊,如今表小姐還在偏院,若是早做些安排,只要她離得公子遠遠的,也未必不能解決。
只見她收了神思,面上不露分毫異色,只淡淡說道:“要我說,這事嬤嬤你做的也是欠了思量。她畢竟是表小姐,是咱們的主子。這回好在她大度,只是說與小姐聽,而不是稟告太太去追究計較。我聽老太太傳話給太太,說這抄經之事還有六七日,你這些時日可得當心,別再昏了頭。”
三年前,李嬤嬤便是聽從雪鳶的計策,讓她家那口子從一個尋常管事升做了前院管事。雖說她輩分高些,可心裡早已唯雪鳶馬首是瞻。更何況,這雪鳶遲早是要進公子屋裡的,日後還不是她的半個主子?
於是,她連連點頭,道:“是,是,姑娘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