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剛踏進西院,丫鬟春暖便迎了上來:“公子回來的正正好,太太才讓雪鳶過來問您呢。”
杜衡點頭,道:“母親可是有急事尋我?”
三年前,杜衡秋闈一舉奪魁,成為當朝最年輕的解元郎,本欲在來年春闈大展拳腳之際,時任禮部侍郎的父親因病離世,母親程氏消沉過一段不短的日子。這三年,他為守孝未曾赴考,閉門謝客,直至今夏,守孝期滿,才復又備考。
如今距下一輪的春闈尚有一年多時日,程氏顯然比他更是看重上心。
昨日的品文會,他早已知會過母親,聽春暖提起母親差人來問,便想著是否有事。
春暖搖頭,笑著解釋道:“太太就是看您回來了沒有?”
她回著話,手上也不停,利落地替自家公子換上乾淨常服,又吩咐小丫頭去端一盆熱水。
因不想讓母親擔心,杜衡簡單梳洗後,便去了東院。
程氏才聽得雪鳶的稟報,想著外頭雪未化,路太滑,還有些擔心,誰知兒子竟這麼快便回了。
也是,衡哥兒自小就沒怎麼讓她操過心。三歲開蒙,七歲便會作文,十二歲位列案首,十五歲中得解元。本以為能再接再厲,於第二年春闈蟾宮折桂,誰料夫君竟因急病離世。
那一年於她,簡直是大廈傾覆,天崩地裂,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年。好在衡哥兒在這千難萬難之際,閉門謝客,穩住了她與整個杜府。
守孝整整三年,時光匆匆流逝,作為母親,她一則感念兒子的孝心,二也為兒子未能一展鴻圖而遺憾。故而,她格外看重接下來的這一年備考,不願有任何紛擾讓他分心。
因此,在弟媳容氏請求她允許老家的外甥女來杜府暫住之時,她頗有一些猶豫不決。
那日,向來在偏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弟媳容氏,帶著禮匣上了東院。
程氏請容氏上座,方一坐下,容氏便將禮匣推至程氏面前,道:“衡哥兒原就是文曲星下凡,我這出自前朝名士手抄的《策讀精解》只是錦上添花之物,權當給衡哥兒解悶。”
朝廷官員出自江南者甚多,弟媳容氏的父親在江南門生者眾,且頗有清譽,程氏自是知曉容氏口中輕描淡寫之物實則千萬金也未必求得,容氏這禮著著實實送到了程氏的心坎上。
容氏行事聰慧,進退有度。自一向體弱的二叔故去後,她便以進門一年未曾為杜家誕下一兒半女為由,自請退至偏院居住。這些年來,她有禮有節,給足了程氏這個當家主母的面子,從未添過一絲麻煩。
唯獨有一回,她做足杜府二夫人的架勢,則是在程氏因喪夫之痛無法管家,老太太也因二度喪子病倒之際。那時,府中慌亂無序,雖有衡哥兒坐鎮,但他畢竟年少,有些事身為男兒也插不了手。關鍵之時,多虧容氏邁出了偏院,端著二夫人的架子,襄助衡哥兒決斷,才將杜府裡裡外外穩住。
月餘,好歹也是國公府旁支出身的程氏,終於重振旗鼓,容氏則二話不說,乾脆利落地退回了偏院,又做回了那個清心寡慾的杜府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