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悠悠而逝。
轉眼間,半個月即將要過去了。
這段時間,大明朝的諸多事務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朱允熥這邊也很順利。
目前,他向朱元璋建議的公侯歲俸新制度,已經全面實行了。
武將們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很願意接受這新的制度。
同時武將們也聽聞了,朱允炆之前提出的公侯歲俸制度,兩者所提出的制度一對比,他們這才清楚朱允熥的制度到底多麼好。
心中對於朱允熥更加有好感了,也更加反感朱允炆了,甚至有人決定,絕對不能讓朱允炆奪得皇太孫的位置。
除此之外,就是大明寶鈔改革的事情,目前寶鈔提舉司那邊,新型大明寶鈔已經印製的差不多了,朱允熥也準備開始寶鈔改革的第二步計劃。
然後就是台州的蝗災,王德等人到達台州已經多日了,據聞他們賑濟的還不錯,蝗災也在有效控制。
至於荀學方面的事情,朱允熥的老師陳南賓出了很大的力,這段時間已經陸陸續續招攬了不少士子,他們中有的反感程朱理學思想,有的則是單純的想踏入仕途,也有的是認為荀學確實更適合當今的大明朝。
總之,這部分人大約已經有四五十人了。
很不錯。
這四五十人,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朱允熥都準備培養他們,讓他們成為荀學開始的重要板底,以他們來對抗朱允炆背後那龐大的文官體系。
這一日。
朝會上。
朱元璋和文武百官們,商議著對草原的態度。
是繼續攻打,還是暫且不理?
目前草原上,北元政權雖然名存實亡,但殘餘勢力仍存。
名義上可汗的脫古思帖木兒,其為元昭宗愛猷識理達臘之子,已於在捕魚兒海之戰中被藍玉擊敗後,遭部將也速迭兒弒殺,北元汗統斷絕。
現如今,北元的實際控制者,則是蒙古分裂為多個部落,由太師、知院等權臣割據,不再有統一政權。
其中。
遼王阿札失裡佔據遼東以北,時而降明時而叛變。
哈剌章等殘部,遊牧於漠北克魯倫河一帶,兵力不足萬人,以劫掠為生。
哪怕他們已經不成氣候了,但依舊對大明朝有著一定的威脅,小股騎兵仍會騷擾遼東、大同邊境,但已無大規模南侵能力。
但,大明朝透過種種渠道和探子,已經察覺到了眼下草原方面對於中原的潛在威脅。
具體的威脅,主要是蒙古隱約出現了三大勢力。
首先是韃靼部,此為東部蒙古,首領名叫鬼力赤,這一步活躍為克魯倫河流域至呼倫貝爾草原,雖然此時尚未壯大,但他們已經有了收編北元殘部的想法,一旦他們收編北元殘部,同意韃靼一統的話,那將逐漸成為隱患。
然後是瓦剌部,其屬於西部蒙古,首領為猛可帖木兒,活動範圍在阿爾泰山至色楞格河一帶,他們雖然看似並無威脅,與大明朝這些年來也沒有衝突,但實際上已經透過控制西域商路積蓄實力。
若是他們發展壯大起來的話,難保不會出現第二個蒙古帝國。
今日朝會,商議的就是是否攻打韃靼、瓦剌兩部。
目前這兩部其實尚未發展壯大起來,甚至也僅僅是他們自己人稱呼自己為韃靼、瓦剌而已,而大明朝的人士基本上都稱呼他們北元、胡虜。
也是因為今日要商議攻打他們的事情,才對兩部進行正式稱呼。
“議一議吧,到底打不打瓦剌、韃靼兩部。”
朱元璋高坐於上方,注視著下方的文武百官,聲音平靜。
兩部對他們大明朝有著一定的威脅,其中瓦剌更是多次侵擾大明,他已經產生徹底掃蕩、清除兩部的想法了。
“陛下,臣不建議攻打瓦剌、韃靼兩部。”
這時,文官中,有一人站了出來。
說話的,是當今大明朝的戶部尚書鬱新,他中年模樣,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瓦剌、韃靼兩部地理與氣候,嚴重阻礙我大明朝軍隊的行進,眼下漸漸步入秋冬之季,若是真的準備攻打這兩部的話,那麼現在準備籌備糧餉、兵源、火器等等,估計可能到了冬季才能正式出發,而漠北地區冬季嚴寒,我大明朝根本沒有核耐寒裝備,戰馬易凍死,這就大大影響了我朝軍隊的戰力。”
“若戰爭從冬季持續到春季,漠北地區春季更是沙暴頻繁,蒙古高原春季多風沙,亦影響我大明朝行軍和火器使用。”
“除此之外,漠北太遠了,真的攻打這兩部的話,補給線過長,從北平至克魯倫河約,一個月也未必能順利到達,至阿爾泰山則更遠,糧草運輸更是依賴牛車,效率低下,容易遭蒙古輕騎襲擾,還有水源匱乏的問題,草原深處河流稀少,明軍需依賴有限綠洲,易被蒙古人切斷水源。”
“我大明朝若是真的對兩部展開攻伐的話,必敗!”
隨著鬱新的話音落下,不少文官盡皆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啊。
戶部尚書鬱新這邊剛說完,兵部尚書沈溍緩緩出列,聲音沉穩有力:
“陛下,臣也不建議,此時攻打韃靼、瓦剌兩部。”
“而今,我大明朝雖然強盛,可蒙古軍隊的戰術優勢依舊明顯,其游擊戰與運動戰堪稱迅雷之勢,蒙古騎兵‘來如天墜,去如電逝’,一旦開戰,他們往往避免正面決戰,專襲糧道,這也是我大明朝的致命之處。”
“再者,騎射方面,蒙古騎兵對於我大明朝依舊有著顯著的壓制,蒙古人‘自幼騎射,不鞍而馳’,一人多馬,機動性遠超明軍;而我大明朝的火器,譬如碗口銃,在草原開闊地帶射程有限,難以有效殺傷分散的遊騎。”
“另外,我大明朝面對北元,依舊有著情報劣勢,蒙古部落‘居無定所’,我明朝軍隊斥候難以鎖定主力位置,而瓦剌、韃靼可透過‘狼煙傳訊’快速集結,而明軍反應遲緩。”
文官們再次點頭,大明朝而今對韃靼瓦剌展開攻伐,實乃不智選擇。
除了這些外,還有著不少原因。
現如今,大明朝的衛所制也顯得疲敝了,軍戶逃亡嚴重,許多衛所缺額三成以上,這如何能儘快補充兵源?
一旦出征北元的話,勢必會出動部分邊防軍隊,而邊軍長期戍守,厭戰情緒滋生,這些人戰鬥意志下降,已經不算精兵了,攻打也容易失敗。
其實,最大的問題還是火器。
攻打北元,大明朝的軍隊對於火器依賴很嚴重,可現如今的火器缺陷也很嚴重,雖然大明朝軍隊已經裝備火銃、火炮,但,草原潮溼,火藥易受潮失效,同時重型火炮,譬如如大將軍炮,難以在漠北機動。
火器是中原王朝唯一能有效剋制北元騎兵的方法,現在火器方面不足,根本不可能擊潰韃靼和瓦剌啊。
文官們建言,不願對韃靼和瓦剌動刀兵,武將們卻完全不是這種想法,這分明是文官們不想讓他們武將們再度立功了,不想讓武將集體再出新人了。
這種心思,誰看不出來?
立刻就有武將陸續站出來言道:
“陛下!自捕魚兒海大捷後,北元殘部四分五裂,韃靼、瓦剌尚未合流;今探馬奏報,其部落相互攻伐,馬匹羸弱,正宜乘此天賜良機,發兵直搗漠北!若待其休養生息,復為邊患,則悔之晚矣!”
涼國公藍玉,第一個站出來言道。
他這麼說,是有道理的。
蒙古諸部因汗位空懸內鬥不休,韃靼鬼力赤與瓦剌猛可帖木兒互不相服。
去年冬雪嚴寒,漠北牲畜更是凍死甚多,今春必缺糧草,戰力大減。
若是真的主動攻伐北元部落的話,勝算還是有的,並且很大。
定遠侯王弼,也出言反對文官的建議。
“九邊將士日夜枕戈待旦,然防不勝防。去歲遼東遭掠七次,大同折損軍馬千匹。若只固守,虜必得寸進尺!臣請率精騎十萬,分三路出塞:一軍自居庸關趨克魯倫河,一軍自大同掃陰山,一軍自甘肅截瓦剌歸路,必使其百年不敢南顧!”
王弼的意思是效仿漢武帝漠北之戰,以快速騎兵分割包圍,避免持久戰,然後焚燒漠南草場,迫蒙古人遠遁,仿唐代李靖滅突厥之策。
這樣的話,攻打漠北必然勝券在握。
“昔年陛下提三尺劍驅除胡虜,今天下承平,然朝鮮、安南諸國使臣入貢時,猶問‘蒙古可尚在?’若不一舉蕩平,何以彰大明赫赫天威?臣等願為先鋒,擒其酋首獻俘太廟,使萬邦知中國有真主!”
武定侯郭英也隨即出來言道。
攻打北元,立下戰功,這種機會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同時,這也是在增加他們武人的能量。
因為現在是奪嫡期間,他們這邊力量強大一些,朱允熥獲得皇太孫之位的可能性就大一些,現在誰看不出來,除了朱允炆外,秦王、晉王、燕王等人也對於這儲君之位蠢蠢欲動?
朱元璋面對武將們這些發言,倒是並未立刻回應,而是默不作聲,這個時候文官們有人出來反駁。
“陛下!自洪武開國以來,北征、築城、遷民,國庫歲入已耗其半。今若再舉大軍遠征漠北,糧餉轉運萬里,必致江南稅賦倍增,小民不堪其苦。昔漢武帝窮兵黷武,終致海內虛耗;隋煬帝三徵高麗,而天下土崩。願陛下以史為鑑,先固國本,徐圖後舉!”
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目前朝廷確實缺錢。
洪武二十四年戶部奏報,北征軍費已佔歲入四成,若再增兵,恐致寶鈔貶值、米價騰貴。
江南水患未平,松江、蘇州等地已有流民,若加徵‘剿餉’,恐激民變。
“胡虜之患,不在其勢大,而在其飄忽。今瓦剌僻居阿爾泰,韃靼遊牧克魯倫河,縱發兵三十萬,彼若避戰遠遁,我軍空耗錢糧,徒勞往返!況漠北苦寒,九月即雪,若師老糧盡,恐重蹈曹彬岐溝關之敗。不若繕甲固邊,以逸待勞!”
“方今諸王就藩未久,雲南土司時叛,倭寇屢犯浙閩。若傾國北伐,一旦西南烽起,或藩鎮有變,何以制之?昔唐玄宗西征吐蕃,而安祿山乘虛入寇。陛下聖明,當以社稷為重,不可輕擲乾坤於一戰!”
武將們有贊同攻打北元的理由,文臣們有反對攻打北元的理由,一時間朝堂上就這麼爭吵了起來,聲音格外喧囂。
朱元璋依舊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誰也不清楚他現在究竟在想什麼。
而秦王、晉王、燕王三人,心中則各有想法。
他們既想攻打北元,又不想。
想攻打北元,是因為此次攻打北元一旦他們也能參與到其中,甚至率領一支軍隊掃蕩元廷,擊潰韃靼、瓦剌部的話,那這功勞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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