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鐵小驚一場,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驚訝,自己至少有三四十年都沒見過貓頭鷹了,小時候看到三哥逮到過一隻受傷的貓頭鷹,養了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死了,然後三哥就埋了,還給用磚頭立了一塊墓碑,搞得像死了親人一樣悲傷。
“走了走了!”
牛有鐵繼續循光前行,腳下不停發出嘎巴嘎巴的踩雪聲,綿軟中帶有幾分凜冽。
再走了不到十分鐘,牛有鐵就來到牛三全家巷口。
遠遠的,牛有鐵就聽到一陣千年老秦腔聲,從幽深的巷子裡傳了出來。
“好熟悉的聲音。”
循聲走進巷內,牛有鐵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束束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穿出,直射到對面土牆上。
這是電燈泡的光,這年代誰家能通上電都算是財東人家了。
來到牛三全家門口,牛有鐵又聽到窯內傳來單田芳的說書聲,不疾不徐卻聲聲擲地有聲,婉轉的像是從收音機裡流淌出來的天籟,至少在這年代已經算是非常好聽的聲音了。
“秦瓊剛躲進套間,單雄信,王魔搭,謝應登和李密四人就進了屋了,一看這四位滿頭大汗,是氣喘吁吁,那模樣都變了樣了......”
一孔不大的窯裡面坐滿了人,抽著旱菸,喝著茶,聽著評書,好不愜意。
至此,牛有鐵便放下心來,父親十有八九都混在人群裡。
牛有鐵將長槍往門背一靠,令黑球蹲守門口,然後他輕輕推門入內。
很快,牛有鐵就在一棵山楂樹旁邊看到了牛車,車上捆得紮紮實實,顯然,面已經磨好待回。
人群中,牛有鐵一眼就看到了父親,他頭戴一頂泛黃的舊鴨舌帽,他正抽著旱菸,和其他老漢一樣,津津有味地聽著單田芳的評書。
窯內此時早已經煙霧繚繞,那濃濃的旱菸味,牛有鐵站在大門口都能聞到。
為不打擾到大家,牛有鐵靜靜地走過去,拉了拉父親胳膊。
父親沒有察覺到,還在津津有味地聽。
“陽陽,快給客人散糖。”
這時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走了過來,眼神中充滿光輝,在他身後跟著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女孩,水靈靈的,一看就不是鄉下人。
“不,不用,保根達。”牛有鐵趕緊婉謝。
這老頭他知道,他就是縣城裡“東嶺戲團”的老戲骨牛保根,是麻油村人,雖然不經常在麻油村待,但難得回一趟老家,他有好幾個兒子,牛三全和牛三寶就是他其中的兩個兒子。
“拿著,拿著。”
牛保根伸手抓了幾個水果糖,十分慷慨地往牛有鐵手裡硬塞。
不勝熱情,牛有鐵接了過來。
看到他一身戲服,臉上還畫了淡淡的妝容,牛有鐵很快就意識到,牛保根應該是回來打算在家鄉唱戲助陣一年一度盛大的臘八會。
“達,該回去了!”
對方應付其他人,走後,牛有鐵又拽了拽父親胳膊。
父親看起來已經聽的出神入化了,第一次拉他都沒反應,這次終於回頭瞅了一眼,還以為哪個壞種故意的,就陰沉起了臉。
當看到是牛有鐵來了,他這才恍然大悟,“這麼晚了,你跑這兒來幹啥?”
“我幹啥?”
牛有鐵給問的無語,他要是自己的兒子,當場不抽一頓才怪。
但那麼多人,他不好直接開口訓話,就儘量賠笑,“我跑來喊您回家呀!您看天都黑了,家裡人都急壞了。”
“急啥?我又不是不知道路,你先走,我再聽一會就回。”
“還要聽???”
牛有鐵沒轍,想了想說:“我奶馬上就來了,她親自來請您回去!”
“在哪?”牛永祿忽地站了起來。
“就在外面……”
說完,牛有鐵趕緊轉身走開,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