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鐵一大家子人剛來到大十字路口沒一會功夫,大巴車就顛簸著駛過來了。
牛有鐵朝車招了招手,司機師傅直接將車停靠在馬路邊上,一位身穿藏青色制服,頭戴鴨舌帽的女售票員站在車門口,聲音朗朗地詢問道:
“同志,過縣上去嗎?”
“對,過縣上去。”牛有鐵爽朗地回答道。
說著,他放下懷裡的東西,扶著媳婦和倆兒子小心翼翼地上了車,然後他便下車抱起地上的東西跟著也上了車。
“車票多少?”牛有鐵問。
售票員目測了大慶和二慶一眼,說道:“大人兩塊五,小孩半價,一塊二毛五,加起來一共七塊五。”
“好。”牛有鐵掏出一張大團結遞了過去。
他知道,這年代小孩子身高只要是超過了一米一,都是半價。
另一邊。
由於是第一次乘坐這樣的大巴車,趙菊蘭一上車,就被車內的乘客以及各種巧妙的佈局吸引去了注意力。
以往她就僅僅只是看到過馬路上跑來跑去的大巴車,根本不知道車裡面長什麼樣子。
這回,她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看著那一排排擦洗的乾乾淨淨的皮墊子座椅,她就感到很不可思議,心想這麼個車上,居然還安裝了這麼多高檔座椅,震驚完之後,她很快又發現一個在她看來是極為致命的弊端——這些座椅太浪費空間了,車票那麼貴,少安裝一個座椅,就能多載好幾個乘客了。
再看看那車窗,令她更為好奇,她感覺那玩意就像是一層薄薄的透明薄膜,卻能擋住窗外呼嘯的寒風,就很神奇。
於是她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摸了一下,發現那東西硬的像石頭,不由地在嘴裡碎碎唸叨道:
“這,這是啥呀?”
“同志,快,快坐下!”看到乘客一副見啥都十分稀奇的樣子,售票員急忙提醒道:“車要走了,小心把您哄摔倒!”
“哦?!”趙菊蘭愣了一下,回頭瞅了那售票員一眼,心說,這麼好的座位,還可以坐呀!真奢侈啊!
“快,快坐下吧。”牛有鐵笑著道。
一邊拉著他媳婦的胳膊,緊挨自己一側坐了下來。
這一刻,他也知道媳婦純粹是出於好奇,畢竟,媳婦這輩子就僅僅只坐了一回大巴車。
“這,這是啥呀?”趙菊蘭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同時不停用手去觸控那透明的東西。
“這是玻璃呀。”牛有鐵笑著道。
“薄——禮?”
“是啊,是玻璃。”牛有鐵解釋道:“其實就是和碗一樣的東西,往地上一摔就會碎的那種。”
“哦!”
趙菊蘭隱隱有些明悟,但突然又一驚一乍地問道:“對了,你咋知道這是玻璃呀?你見過嗎?”
“我——我——”牛有鐵給問的哭笑不得。
這時,在他身後的倆兒子因為好奇,不停在座位上爬來爬去,一會跪在上面,一會蜷縮在上面,一會又好奇用手指甲去摳坐墊上的皮子,總之,自打上了車之後,這兄弟倆就一直沒閒著。
售票員看了一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拾腿上前制止道:“哎哎,你倆,要坐就好好坐,小心摔倒,把頭磕破了我們可不管!”
“大慶,我把你這瞎種,你坐好不?”牛有鐵轉過身去,大聲地喝止道。
大慶這才坐端正了,二慶也很識趣地坐端正了。
但隨著車子不斷地加速行駛,馬路兩邊的景物開始迅速往後倒退,由此之故,這兄弟倆又好奇了起來。
大慶扯開大嗓門嚷嚷似的叫道:“快,快看,那個窯......它,它在跑!”
這話,瞬間引得一旁的乘客鬨然大笑了起來。
這時,有人給他倆解釋這一奇怪現象,有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僅僅只是覺得這兄弟倆好奇的樣子比較好笑。
趙菊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自己的家鄉漸漸地遠去,不由得心生感慨,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坐上大巴車,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能進一回縣城,想想就覺得就像是在做夢。
牛有鐵則直接仰頭就睡著了。
事實上,每回坐車,對他來說,就是最佳的休息時刻,窗外的風景,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就這樣,一直到山河縣城的時候,趙菊蘭和倆兒子都興奮的沒有睡一眼,一路走,一路都在不停看著車窗外大山裡的風景。
下了車以後,迎面就是“山河縣電影製片廠”的辦公大樓,有六層之高,在整個縣城內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存在了。
趙菊蘭一瞬間又給吸引去了注意力,看著那巨大的龐然大物,趙菊蘭久久地沉默不語,再想想自家那三間廈房,在這棟大樓面前,寒酸的就像一粒塵埃。
緊接著,路上的行人,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路走,趙菊蘭都能看到穿著和打扮跟她麻油大隊不一樣的人。
那些男人們大多都是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或藏青色羊毛呢中山裝大衣,甚至,還有一些穿著羊皮飛行員夾克,一看都是些弄大事的人。
女人們大多都穿著收腰雙排扣式的短妮子大衣,而且,顏色也是極為鮮豔的酒紅或駝色,有的還穿著價格昂貴的貂皮大衣,腳上穿著小高跟皮靴子,走起路來,那叫一個帶勁。
趙菊蘭僅僅只是走馬觀花地掃了一眼,就自卑的連路都不敢再走了。
看看她自己腳上穿的都是啥,農村的老棉布鞋,醜到爆了!
身上雖然沒有一塊補疤,可那顏色一看就土的掉渣,別說是別人看了會怎麼怎麼想,就連她自己都受不了這樣的穿搭。
本來,她也只是抱著長長見識的心態,沒想,直接給弄抑鬱了。
與此同時,她又不由地自問:“這些人,他們都不種莊稼的嗎?他們不種莊稼吃啥呀!?”
總之,她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多精緻的財東人,而她的老家,迄今為止都還有不少人家因為青黃不接而飽受飢寒。
與此同時,大慶和二慶也是見什麼都十分好奇,每走一步路,都驚訝地嗷嗷地叫。
尤其是腳下的柏油馬路,兄弟倆見都沒見過,好奇地蹲下去用手去摸,摸完了,還一股腦兒躺在上面。
牛有鐵看到後,忍不住喊道:“你倆弄啥哩!趕緊起來不?路上人多的,給看到了笑話你倆,我可不管。”
大慶笑呵呵爬起來,看到一輛四輪的國產小轎車突然在馬路邊停了下來。
兄弟倆沒見過,就好奇跑上前去看,一邊用手摸來摸去。
“那,那是啥呀?”趙菊蘭也沒見過,好奇地問她男人。
“那是,是小轎車。”牛有鐵笑著道。
“那,那估計貴得很。”趙菊蘭試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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