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黑子的岳父老江是典型的服刑人員，與下放的黑五類不同，他被關進了實打實的監獄，位於空山島幾十裡外的一個防空堡裡。
防空堡是抗戰時期的軍事堡壘，建國後經過改造變成了一處監獄，後來鬧運動，普通的農場哈勞改隊都被黑五類們佔用了，真正的服刑人員就被送來這裡。
沈知書裹著軍大衣，從拖拉機下來後，從角落抱下江舟。
“老寸，下來啊，磨蹭什麼呢。”
寸黑子坐在另一邊，看著江舟的目光有些複雜。
沈知書催促了好幾次，這才慢悠悠的跳下來。
探訪是早就預約好的。
沈知書報上名字後，工作人員將他們領進一個空房間。
江舟拉著沈知書的衣服，有些緊張。
沈知書笑道：“不怕，我們是來見外公的，你見過外公嗎？”
江舟搖搖頭。
沈知書立即看向寸黑子：“他沒見過外公？”
“沒有……”
見沈知書眼神不對，寸黑子訕笑著解釋：“我，我這不是忙著賺錢養家嗎？”
“你是忙著賺錢養現在的媳婦和孩子吧？”
“那，那也是忙著嘛，”寸黑子在椅子上坐下，摸了摸鼻子：“舟子，去，一邊玩去。”
江舟看向沈知書，怯怯的揪住她的衣角，沒有動。
沈知書安撫著拍了拍他的手，低聲安慰：“沒事，我和你爸爸說幾句話。”
江舟這才鬆開手，自己走去角落那邊，蹲在地上玩石子。
寸黑子湊近了幾分：“大妹子，你說……我就這一個兒子，把他給人家養了，我這脊樑骨以後不得給人戳爛了呀？”
“所以呢？”
“你之前說，會給我一筆大生意，這生意有多大？”
“……”
沈知書沒有回答，而是瞬瞬的看著他。
“是這樣的，我想啊，我也是在道上混飯吃的，要是他們知道我把兒子給別人養了，那我的名聲就算完了，那以後誰還會和我做生意啊？”
“說重點！”
“我想要一筆能養老的大生意！”寸黑子壓低聲音：“我大賺一筆，就此離開這個破地方，絕對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認兒子，保證不打擾你們的好日子！”
“……寸黑子，你這是在賣兒子嗎？”沈知書微微後仰，以一種陌生的目光看著他：“而且你好像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說，如果江舟外公同意的話，我會給他換個人家撫養，但是他還是你兒子，只是不用你花錢養著他罷了……”
說明白一些，她就算是給江舟找個撫養他的養母，並不是割斷曾經的父子關係。
這也是她和孫大年夫妻倆商量後的結果。
他們倆是想要個孩子，也喜歡江舟，可是不想剝奪江舟與寸黑子的父子關係。
因為他們只是代為撫養，是同情江舟的遭遇，是喜歡這個孩子，是想託舉這個孩子長大成人，而不是花點錢買斷他們的父子關係。
——這種花錢的行為，和人販子沒什麼區別！
他們是共產黨人，做不出這樣的事。
可寸黑子卻不想那麼麻煩：“我就這一個兒子，親兒子，我都捨得給他們了，還要這點子虛名做什麼？當然，這前提是我能有一筆養老金……拿到這筆養老金，我可以立即簽下協議，放棄江舟的撫養權！”
“你能那麼做，我卻不會要的，”沈知書聽到了外面傳來腳步聲，立即起身低聲道：“等一會見了老爺子，不要亂說話。”
江舟外公搭上了女兒的性命和後半輩子，就是為了讓外孫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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