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脫下手套，徒手擦乾淨方小玉的墓碑。
“娜然的父親叫那斌，是我在軍校的老師！後來我進了部隊，再之後就是動盪……一切都亂哄哄的，我也失去了他的訊息，直到六年前他找到我，讓我幫忙照顧他的妻女……”
那斌年輕的時候，是潛伏在國民黨隊伍裡的地下工作者。
做為一名潛伏人員，他的資訊基本上只有零星一點，也只有最直接的上下級知道。
也是巧的很，在一次國公府的篩查中，他的上下級都被捕去世了，導致解放後很多年都沒能恢復他的身份資訊。
好不容易恢復後，他的身體也不行了，就進了軍校做了代課老師，也是那時候認識的周慎。
後來，隨著運動越來越瘋狂，像那斌這種潛伏過的人員第一時間隔離審查，就連他的妻子也不能倖免，一樣要被審查。
那斌一時半會的拿不出證明自己的材料，而革委會的那些人也沒時間去查，更是懶得查，乾脆直接將他劃分成了國軍餘孽，直接下放去了農場。
在此之前，那斌憑著多年的臥底經驗，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有危險，所以提前求助到周慎手下，讓他想辦法保下懷孕的妻子。
方小玉那時已經懷孕七個月了，還要被革委會的人各種遊街批鬥，哪裡還能承受的住，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動了胎氣。
生產那天，她在革委會哭嚎了大半夜，可是沒人給她請醫生，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她們母女的死活。
等周慎收到訊息趕到這裡的時候，方小玉已經不行了，只有一個奄奄一息的新生兒，臍帶還沒剪的躺在血泊裡。
周慎想要帶她們母女去醫院，革委會的人百般阻攔，以至於方小玉在周慎的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那時候的周慎生出了反骨，也不管革委會里還有誰，見人就打，也創下了1V167的戰績。
後來，還是軍區的人出面，才將瘋狂的周慎帶回來。
“後來，我就把娜然當成女兒養，軍區的人都知道，我家裡的人自然也知道……但是他們不願意，因為有了孩子以後，我的津貼就不再給他們了。”
周慎冷哼醫生，帶著一絲嘲諷。
“王桂春之前說的一九分，應該就是我媽同她的口頭協議……等娜然不在了，他們就瓜分我的津貼，王桂春得一，我媽他們得九。”
“津貼……”
沈知書想到了自己的津貼，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慎察覺到她的異樣：“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了你自己？”
沈知書點頭：“大哥死後，張濤的津貼都給了大嫂他們，我是一分沒有……為此還離了婚，你說，我是不是該大方一些，不離婚？”
“你與我又不是一回事，”周慎驀然起身，帶著幾分焦急：“你是張濤的原配，他的津貼就應該是你拿著！贍養大嫂也不代表你一分錢沒有，我，我那是後媽，她一天沒養我，卻想著分我的津貼……這是兩回事！”
“……你媽？後媽？”沈知書一怔：“我還以為是你親媽……”
“我都不認識的後媽！”周慎說到這兒，神色驟然冷了下了：“準確來說，她都算不上是我後媽，只是礙於我爸的面子，才叫她一聲媽罷了。”
周慎的爸爸早就同現在這個後媽不清不楚，屯子裡的人都知道，但是他媽什麼都沒說，也讓周慎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只是讓他一心讀書，一定要離開屯子，到外面去。
周慎也是爭氣，十四歲就憑著體能考試破格進入軍校，十六歲參于軍事實習，十八歲正式加入演習隊伍，從後一步步成長，慢慢拼到今天的地位。
“後來，我媽同我爸離婚後去了北京，那個女人就正兒八經的正堂入室，做了我後媽。”
說到那個女人，周慎除了譏諷就是不屑。
“要不是我爸還活著，我都懶得搭理他們一家，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臉惦記我的津貼。”
“周慎，你，嗯……”沈知書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什麼？你想問什麼？”
“你，你媽，你後媽做的這事，你爸他知不知道？”
“你說呢？”周慎自嘲似的一聲冷笑：“他們是一丘之貉，你說他會不知道？！”
“……”
這一瞬，沈知書總算明白了周慎在革委會的時候，為什麼會是那樣的神情了。
“你，你早就猜到這件事不是你後媽的意思，而是，是你爸的意思？”
“我爸那個人……”周慎話語一頓，思忖片刻，還是開口道：“他那個人就是個笑面虎，看著是個老好人，其實骨子裡最是陰狠，你以後同他接觸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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