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淑芳出去擺攤之前,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何志剛伸手就能夠到,但是,他一個人在家,喝太多水不方便上廁所,所以,每次家裡沒人的時候,他都忍著口渴,不肯喝一口水。
簡寧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望舅舅,給他喂水,再把他抱到輪椅上,推他去廁所。
舅舅曾經不止一次地說:“小寧,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舅媽,我現在就是你們的累贅……”
每一次,聽到他這種話,簡寧都會安慰他:“舅舅,你又說傻話了,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就是一個流落街頭的孤兒,舅舅,謝謝你跟舅媽收留了我,給了我一個家。”
偶爾,這種話被馬淑芳聽見,她就會氣咻咻地抱怨:“是啊,你對不起我,對不起小寧,既然知道,還不好好活著,開開心心地,多陪我們幾天,成天胡思亂想做什麼?”
何志剛也曾想自我了斷,讓簡寧和馬淑芳解脫。
他有一天趁她們不在家,一點點從床上滾了下來,再一點點挪動身子,來到廚房,摸到了一把菜刀,在手腕上割了一條口子。
簡寧下班回來,看到趴在血泊當中,一動不動的何志剛,嚇得失聲尖叫,驚動了鄰居,叫了救護車,才將何志剛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事後,簡寧跪在何志剛病床前嚎啕大哭,求著他不要死,她說:“舅舅,你如果死了,我也就跟著你死,反正我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何志剛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簡寧,也跟著抹眼淚,卻也歇了自殺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的外甥女是個性格堅毅,心眼實誠的孩子,她說到做到,如果他自我了斷,她真的會跟他一起去的,他怎麼忍心呢,那麼懂事的孩子。
且說,簡寧將何志剛放到床上之後,何志剛說道:“小寧,你快去工作吧,不要管我,趕緊做完工作,早點休息。”
簡寧笑了笑,說道:“我把電腦搬到這裡來,您要有什麼需要,叫我的時候,我也能聽得見。”
何志剛嘆了口氣:“也好。”
整天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其實很孤獨,他也希望有個人陪陪他。
很快,簡寧就把她的膝上型電腦搬了過來,這還是她從二手電腦市場淘回來的,已經用了三年了。
她把電腦放到了床頭的桌子上面,再搬來一個小板凳,開機之後,轉頭衝何志剛笑著說:“舅舅,我放音樂給你聽吧。”
“不會影響到你吧?”
“不會,我有時候寫小說,也是一邊寫一邊聽音樂的。”
“那成,不影響就好。”
簡寧開啟了音樂播放器,輕柔的古典音樂緩緩流淌,猶如溫暖的陽光,驅散了房間裡的陰冷潮溼。
她很快進入狀態,雙眼認真地盯著電腦螢幕,十指在鍵盤上熟練地敲打。
何志剛轉頭,看著認真工作的外甥女,乾瘦的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
他這輩子,沒有兒女,他一直將姐姐姐夫留下的這個女兒當成親生女兒對待。
他原本想給她提供好的生活環境和學習環境,將她撫養成材,但是,他沒什麼本事,只能在建築工地打工,一次意外事故,受了傷,癱瘓在床,這個家就靠小寧和淑芳撐了起來。
想到這裡,何志剛眼裡泛起淚光,閻王爺啊,怎麼不快點將他的命收走呢,也好讓她們娘倆早日解脫啊。